梁嘉泓趕到酒吧的時候正是夜場開場的時候,舞池上勁歌熱舞。
這裡不如南城市區,大半夜聚一起吃喝玩樂的人總不會很多,有幾張麵孔梁嘉泓都看熟了。有些是這裡的小混混,年紀不大,有些是有點人脈關係的小型富二代,有些是來捧場的朋友。
但經營的還算熱鬨。
梁嘉泓脫下外套隨手交給了服務員,那開放式的包廂裡,那幾個人已經喝上了,籌劃著說今年跨年怎麼跨。
問起梁嘉泓,韓陽嘁一聲,摟著那韓國女歌手說“梁總麼,肯定和自己的小女友一起過啊。”
自從他有了女朋友,每次都很難逃過這個話題,接二連三的調侃都落到他身上,隻要不過分梁嘉泓都照單全收,繞著彎兒打發他們。
王邵俊說“什麼時候帶她見見我們?”
梁嘉泓正哄好葉絮睡覺,收了手機,笑著說“有機會再說吧。”
他還沒和葉絮說過他們,其實他沒說過的事情太多,他不急這些,他和葉絮還有很多時間,這些都可以慢慢了解,比如她的那些好朋友,其實他也不是很了解。
更何況,如果真帶葉絮見了他們,到時候避免不了被圍攻,葉絮應該會覺得尷尬,不適應,她的生活簡單,但也被排的很滿,學校,家庭,晚自習,幾乎抽不出空檔見他的朋友,總之,還不是時候。
那晚,他們都喝了挺多酒,走出酒吧時冷風都沒能吹醒發熱的頭腦,叫囂著要去打斯諾克,誰輸了就明天上酒吧表演。
梁嘉泓扶了扶昏沉的額頭,隨著他們一起笑。
王邵俊喝的最多,連走路都踉蹌不已。
車禍就發生他們要拐彎的那個路口,王邵俊眼花,明明要拐彎,卻暈暈乎乎的走成了橫穿馬路,那輛大卡車刹車都來不及。
聽到喇叭聲,走在最後的梁嘉泓回頭,電光火石間,他猛地驚醒,伸出手想拉王邵俊,卻來不及了。
初冬的夜死氣沉沉,幾盞孤零的路燈繃得筆直,肅穆而冷冽,卡車刹車的尖銳聲劃破天空。
他們在那一刹那都安靜了,酒忽然醒了。
……
送到醫院搶救時人已經不行了,心臟驟停的時候,他沒留下一句遺言。
王邵俊的父母隻有他這麼一個兒子,接到電話趕過來,泣不成聲的指著他們責罵,那些難聽的字眼也沒有讓他們幾個覺得心裡稍微好過些,反而覺得罵的對,一點兒都沒錯。
那一夜,是真正的徹夜未眠。
梁嘉泓從太平間出來,在深夜便利店買了包煙,他站在一盞黃色的路燈底下抽完了一整包,回首時,天色已經開始發亮,他不由的咽了咽喉嚨,背脊湧上一陣寒意。
他想起十三歲時,那年夏天在盧州,也是這樣一樁意外,帶走了他人生中第一個好友。
這是報應吧。
他曾因為多心,懷疑,從而不對其他人交心,利益邊緣,他隻考慮了自己,也曾把彆人一片真心踩在腳底,所以當他真正去和彆人交心的時候,報應來了。
他是從十三歲開始就信奉這個理論的,因果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
人死不能複生,事情流程走的很快,周六就舉行了葬禮,把骨灰埋入墓地以後一切都空了,那是真的空虛,這世上再也不會有那麼一個人,你再也看不到他的臉,聽不到他的聲音,也許回憶他,也不是那麼清晰。
他們幾個像是說好了似的,回去以後誰也沒聯係誰,梁嘉泓托著疲乏的身子繼續處理該處理的事情,等到晝夜交替,黑暗來臨的時候他覺得有點撐不住,情緒實在糟糕。
倏忽間他想到葉絮,她真的和他身邊的人不太一樣,她從來不會問他,那項目進行的怎麼樣了,你計劃的怎麼樣了,是要和誰誰誰簽合同了嗎,她會握住他的手,搖晃著說哪個電視劇好看,昨天聽了什麼笑話,或者問他,冷嗎,餓嗎。
她的愛都寫在眼睛裡,每次看他的時候,都那麼明亮而璀璨。
她好像是唯一一個能這樣真誠站在他麵前的人了。
他想象不到,以後沒葉絮他會怎樣,如果沒有這樣一個人對他噓寒問暖,沒有這樣一個人他不管多忙都要在周日見她,沒有這樣一個人一想到就覺得暖心,那種空虛感應該和埋骨灰時差不多吧。
他很少有這麼煽情的時候,他總覺得作為一個男人,寫一些長篇大論的真情訴說也太丟臉,可他想要找一個宣泄口,隻有葉絮會懂,隻有她會認真的去關心他是否真的難過。
寫到最後他才發現,他真的很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