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錦在監護室門口搬了一把椅子,到夜裡就坐在那兒靠著牆,等待最恐懼的儀器警報,好第一時間把言言從死亡線前救回來。
言逸的情況穩定下來,轉入了獨立病房,陸上錦可以在旁邊的床位陪著他。
今天早上去認真洗了把臉,仔細端詳鏡子裡的自己,胡茬又忘了剃,頭發裡有幾根雪白發亮。
陸上錦滴了兩滴眼藥水,緩解眼球的酸脹不適,他的手微微發抖,一不小心把藥水擠得太多,閉眼就淌了滿臉。
緊接著,鼻子也酸了。
他摸索著抓住言逸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言逸的戒指還在他口袋裡,想等他醒來,等到他願意,再為他戴在手上。
這對婚戒太舊了,而且承載著太多不好的回憶,陸上錦想換一對新的,轉念想到言逸戀舊,還是不換的好。
“520那天就醒來看看我。”陸上錦閉著眼睛,額頭貼著言逸的指尖,“你總這樣、睡個沒完,你看你瘦得一點肉都沒有了。”
“醒來咱們就回家。”陸上錦含糊呢喃,“讓你當最幸福的小兔子。”
言逸忽然微微蜷了蜷身體,好像在努力翻身。
陸上錦驚了,連忙護著他另一隻在輸液的手,免得碰掉針頭,一邊小心地扶著他的後背,幫他翻了個身。
剛翻過身,言逸就縮成一個球,小兔耳都糊在臉上,小孩子似的弱弱哼唧了一聲。
陸上錦匆匆繞到病床另外一邊,撥開小耳朵,欣慰地看著他微微皺起來的臉。
他儘力壓榨著腺體裡恢複的幾絲能量,水仙的香味柔和地安撫著蜷成一團的小兔子。
“乖。”陸上錦半跪下來看著他,捏捏消瘦的軟臉蛋,抬眼看見輸液袋癟了,悄聲退出病房叫護士過來換藥,順便去問問檢查結果。
鐘醫生拿著腺體ct指給陸上錦看“腺體發育良好,可以放心。”
影像上的腺體比正常的成年人腺體小得多。
“新腺體還沒有成熟,目前隻長到七歲兒童的腺體大小,加上之前精神刺激過於劇烈,許多後遺症需要慢慢調理才能徹底康複。”鐘醫生解釋說。
陸上錦連連點頭,就差戴上眼鏡拿小本子記下來。
“所以您也要注意傷口恢複,alha的安撫信息素可以加速患者痊愈。”鐘醫生將注意事項逐個囑咐給陸上錦,“在腺體成熟之前,儘量不要同房,新腺體太脆弱,承受不住撕咬標記和濃度過高的發情信息素。”
這時候了還同房,也太畜生了。
陸上錦頓了一下,由衷道“謝謝。”
鐘醫生愣了愣,眯眼嘻笑“陸少太客氣了。”
他知趣地沒提陸上錦在搶救室外失控地抓著他的衣領威脅,這種情況他見多了,誰有家人躺在搶救室裡生死不明都難免發瘋。
陸上錦在安菲亞醫院陪床的這些天,鐘醫生見識到了一個人能有多體貼。
更讓他詫異的是,讓陸家大少爺為之瘋狂的還是一隻和他契合度隻有75的垂耳兔。
這倒反而把先入為主的冷漠少爺形象拉下了神壇。
鐘醫生意外地健談,從病情聊到現在的形勢,後來又閒扯到生意上,侃侃而談點到為止,沒有讓陸上錦感到不耐或者反感。
話趕話說到這兒,鐘醫生順口打聽了一句夏憑天的喜好。
陸上錦淡淡笑了笑“之前他說他弟弟跟他吵架的時候打碎了他喜歡的一套紫砂茶具。”
小情兒想討好金主,這點心思陸上錦不用猜。
從鐘醫生那兒回來,陸上錦去洗了把臉,推開病房的門,身子猛地一振。
攥著門把手的手顫了顫,匆匆走進去。
“你醒了?”
言逸抱著腿坐在床角,小耳朵緊張地貼在臉側,抱著一團薄被發呆。
陸上錦的聲音並不大,但在寂靜的病房裡,在垂耳兔敏感的聽力中幾乎像一聲驚雷炸裂,言逸猛地一顫,小兔耳僵直了一下又軟軟垂下來,扶著劇烈跳動的心臟驚恐地看著他,鼻翼小小地抖動。
陸上錦意識到自己讓他受到了驚嚇,放緩腳步,慢慢挪到床邊,試探著釋放安撫信息素。
水仙的氣味彌漫周身,言逸懵懵地抬頭尋覓,嗅了嗅氣味,沒有排斥,但也絲毫沒有表現出舒適,而是更加害怕地往角落裡縮了縮。
陸上錦一把抱住他,輕輕摩挲著脊背,儘力壓榨出安撫信息素給他,低聲安慰“不怕,是我,彆害怕。”
言逸蜷縮著靠在陸上錦肩窩裡,眼神僵硬而陌生,他小小地縮著手和腳,在陸上錦懷裡窩成一團兔球。
陸上錦欣喜過後,沸騰的心逐漸轉涼。
他戰戰兢兢地上下打量懷裡柔軟的小球,不安頓時擴散到身體每一個細胞裡,再驚慌地炸裂。
他為什麼……像個小孩子?
……七歲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