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亂世情!
肖貴妃有些糊塗,皇上一時要人走,一時要人留,真是君心難測。
德全服侍嘉平帝日久,瞅著皇上直勾勾的盯著肖貴妃,隨即揣摩出主子的心意,“貴妃娘娘,皇上要您陪著呢,您與皇上成親多年,皇上這是念舊呢。”
肖貴妃一時難以理解,臉上浮現出複雜的神情,她輕輕垂下眼簾,遮掩住內心的波瀾,再抬頭時,已是一片平靜。
她抓住嘉平帝左手,聲音柔和而恭敬“臣妾遵旨。”
嘉平帝的目光始終未離開肖貴妃的臉龐,他抓住她手不放,掌心的溫度傳入肖貴妃的手心。肖貴妃有些恍惚,多少年沒有這樣親密過了?這是患難與共還是良心發現?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舊,大抵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皇上一病就是幾天,朝臣們紛紛進宮探望,另立太子一事又被重提。
肖貴妃靜立在病榻邊,默默聽著以許太尉為首的一幫臣子慷慨激昂的勸說“皇上,太子身體孱弱,又無子嗣,恐難當此重任,臣等一片丹心,為著大越朝的千秋萬代著想,懇請皇上早立賢明太子,以安大越臣民之心。”
許太尉中氣十足的聲音,一句不落的聽進肖貴妃的耳中,氣在她心裡。她抬頭望向病榻上的嘉平帝,他的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仿佛對這一切置若罔聞。肖貴妃知道,他聽得一清二楚。
好一個道貌岸然的許太尉,打著再立太子的旗號,分明是要致楚雲琪於死地。不願背上外戚乾政的罵名,迂回曲折的想要害死我的琪兒。
一旦如他們所願,扶楚雲琪上位,還不知有多少陰招在等著,太子就是前車之鑒。肖貴妃的心頭如亂麻般紛擾,對嘉平帝的怨念更是如潮水般洶湧澎湃,一個父皇護不住自己的孩兒,放任許氏一門坐大,以至於現在竟敢在病榻前直接逼宮了。
一幫人在寢宮內口沫橫飛的說了半天,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饒是肖貴妃脾氣再好,也忍不住發火了,“你們這是在乾什麼,要僭越逼宮造反嗎?皇上還在呢,就這樣急不可待的要另立太子,立誰,立六歲的楚雲燁嗎?太尉大人要代為攝政嗎?明知道皇上病著,還不讓人好過,一個個的包藏禍心,可恨之急。”
“太子已然康複如初,明日便將肩負起監國重任,處理朝政大事。諸位大人若有政務需議,請至朝堂之上,共商國事,切勿在此聒噪,以免打擾皇上靜心養病。皇上所患乃是頭疾,需得靜養,爾等今日如此喧嘩,隻會加劇皇上病情,試問各位,這等責任,你們擔當得起嗎?”
“再則就算要廢立太子,也需等到皇上完全康複,現如今皇上病急,說話吐字尚不連貫,太尉大人就這樣等不及了嗎?”
平時裡溫順平和的肖貴妃厲聲斥責,長篇大論,夾槍帶棒的狠厲模樣,倒把一眾朝臣唬的不輕,個個麵有愧色。
德全在旁邊瞠目結舌,這還是那個輕聲細語,總是帶著溫婉笑容的肖貴妃嗎?簡直換了一個人似的,這分明是一個言辭犀利,智勇雙全的女中豪傑啊,真是深藏不露。她的話雷貫耳,震得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心神一顫。
嘉平帝的眼睛微微睜開,表情多變,看向肖貴妃,這個平時老實溫順,默默陪伴他的女人,竟然如此伶牙俐齒,真是小瞧了她。
許太尉刹那間的愣神過後,立即反應過來,撫須冷笑。他瞥了一眼嘉平帝,見他微微睜開眼睛,正盯著肖貴妃,便知道今日之事已無法善了。他轉向肖貴妃,語氣中滿是嘲諷“貴妃娘娘,老夫一片忠心,隻為大越朝廷著想,難道這也錯了?太子身體孱弱,麵目瑕疵,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相比之下,康王更為合適,指責老臣莫須有的罪名,貴妃娘娘真是莫名其妙。”
“老臣就是急朝堂所急,皇上多日不臨朝,群龍無首,才需討皇上一個旨意,早換儲君,熟悉政務,以安民心,諸位大臣都在,皇上隻需點頭首肯即可。”
他說著,陰狠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眾大臣紛紛跪地,一片附議之聲。
肖貴妃不為所動,她嗤之以鼻,語氣不屑“太尉大人,你口口聲聲說為了朝廷,難道不知儲君為國之根本,廢立太子即傷國本。太子麵目微疵,擦藥就會淡化,子嗣一事,更是無稽之談,太子諸妃,個個正值青春,何愁沒有子嗣,康王自小頑劣,性子粗放,從未接受儲君的教育,當不起大越朝如山重任。”
床榻上的嘉平帝聽倆人針鋒相對的爭論,心中氣急,一個個的都沒把他放在眼裡,居然在病榻前吵成這個樣子。想說話又說不出一句囫圇話,臉憋的通紅,一個勁的重複,“出去,出去。”
德全會意,高喊“皇上不允太尉大人所求,請諸位出去。”
肖貴妃更是喚來禦前侍衛,趕人出門。
寢殿終於清靜了,肖貴妃癱在椅上,後怕不已,許太尉這麼強悍,膽大包天,直接闖宮,視嘉平帝如無物,想到此,肖貴妃潸然落淚,本不願惹是非,可是非總要找上門。
嘉平帝看見肖貴妃無聲流淚,想要安慰她,奈何語不成句,來來的叫著。
依了他的意思,肖貴妃坐在床榻邊,瞅著廢人一樣躺著的嘉平帝,愈加鬱悶流淚不止,暗暗在心裡埋怨,要不是你這麼多年放縱袒護,讓許太慰父子控製了整個京師的禁衛軍,還有大越朝小半的兵權,許氏一門何至於如此囂張。你現在半死不活的,轄製不住他們,眼見著就要戕害我的雲琪了,你卻什麼也做不了。
太子素來對弟弟親厚,原以為繼承大統後,雲琪做個富貴王爺,衣食無憂,現在看來隻怕是奢望,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後半生全指望他了,許家卻要毀了我的希望。
肖貴妃心中千轉百回,隻顧傷心。
德全端來湯藥,“皇上,該喝藥了。”
嘉平帝隻是搖頭,不願喝藥,今日大臣這樣鬨一曲,他心裡也不好受。
德全無奈,求助的眼神望向肖貴妃。
沒法子,肖貴妃隻得接了湯藥婉,在嘴邊吹吹凉,再喂到嘉平帝嘴裡,柔聲說著,“皇上彆使性子,不喝藥,病就不會好的。”
德全也附和著說道“皇上,你喝了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朝堂大事還等著你去處理。”
火光電石間,肖貴妃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念頭,喝了藥就會好起來,不喝藥就不會好,甚至於會死掉,皇上這個樣子還不如死掉好,那樣太子就直接繼位了,許太尉這麼著急要換太子,不就是怕皇上死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