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入鬥聽得“李瀟寒”這個名字,記起來一件往事。
那時自己才入師門不久,有一次隨師父上官文、師妹上官屏外出訪友。
這日行到一處荒山,陡然望見樹上,丁零當啷地倒掛了八具屍體。
八張麵孔又紅又紫,好似八個熟透了的茄子。
十六隻通紅的眼珠子凸在眼眶外,一看就知道,是被活生生倒懸死的。
上官屏那時年紀尚幼,隻嚇得“呀”的一聲,緊緊閉上眼睛。
師父上前辨認良久,歎道“隻怕又是李瀟寒做下的,潘陽八虎雖不是什麼善類,可這種死法,也太慘酷了些。”
米入鬥道“師父,這姓李的是什麼名頭?這些人又怎地惹到他了?”
師父沉思半晌,歎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其中更牽扯到不少門派的聲譽,忌諱極大,為師不和你說啦。
他一路從西南殺到東南。兩年不到,江湖上已有十三家遭此滅門慘禍。殺孽太重,唉。”
那時米入鬥隻道天下之大,誰也及不上師父武功高明,道“師父,咱們去找他算賬!”
師父苦笑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歎了口氣,接著道“算起來,他也快去找那個人了。唉,那人於國於民,皆有大功,為師便不是對手,也隻好儘力而為。”
米入鬥大聲道“對,懲奸除惡,儘力而為!”
師父卻道“為師有件要緊事去辦,你先帶著屏兒回山。”
他見師父麵色肅然,不敢有違,臉上卻滿是不情願。
師父問道“你拜我為師,有多久了?”
米入鬥道“有一年了。”
師父道“嗯,一年多了,隻學會一套長拳,內功還沒開竅。”
米入鬥臉漲得通紅,訥訥說道“我加把勁兒練。”
師父道“咱們九華派的武功,走的是輕靈的路子。你身壯力大,練起來不大對路,也怪不得你。如今你武藝尚未學成,便要在江湖上放單……”
師妹上官屏插口道“爹爹,不是還有我嗎?”
師父曲著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對,還有你這個小丫頭。”
又對米入鬥道“師父實在是放心不下,但事機倉促,也彆無它法。路上彆逞強好勝,平平安安地帶了屏兒回山。”
他叮囑二人一番,又詳細指點了路徑,何處可歇腳,何處要避開等,轉身便行。
忽又轉身回來,道“你們還有個沒見過麵的師兄,叫林大業。
前些年,我受承天觀天鶴道人之托,收他為徒。約定讓他先在承天觀學二十年本事,再到九華山學藝。
算起來他入門倒早過了你們。為師若半年之內沒回來,你們便去承天觀投奔他。”
師妹眼眶一紅,淚水漣漣道“爹爹,屏兒不離開你。”
師父斬釘截鐵道“不行!”轉過頭去,肩頭顫了幾顫,飛奔而去。
二人回到九華山十王頂後,日盼夜盼地等了一個月,師父才回來。
米入鬥自是歡天喜地,師父卻心境不佳,時常長籲短歎,似是經曆了一件極大的傷心事。
自此之後,李瀟寒竟似憑空消失了一般,江湖上再無半點消息。時間一長,便連名字也無人提起。
米入鬥想起往事,心下十分詫異,萬料不這魔頭銷聲匿跡十幾年後,竟會在此間突然現身。
聞、古二人多少也聽說過李瀟寒的名頭,嚇得雙股顫顫,心中皆想
“我們兩個得罪這魔頭不淺,不知他是要把我們上鍋蒸、還是過油煎?”
李瀟寒向天一拱手,道“這位不露麵的朋友倒是好記性,記得我這全套的名頭。李某當初年少輕狂,眼下可沒那脾氣啦。不然的話,這兩位小友身子早就涼啦。”
衝著聞、古二人微微一笑。
二人生怕他覺得自己不識時務,忙咧開嘴巴,露著兩口黃牙,哈哈大笑,笑得渾身亂顫。
嘎嘎乾笑聲中,沙啞的聲音道“高人在此,豈可不見?”
不遠處樹木一陣搖動,跳下三個人來。當先一人是個老漢,身形瘦小,留著兩撇鼠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