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業把頭埋在雙膝之間,耳邊聲音嘈雜。噗噗,是匕首捅進肚子。哢哢,是腰刀劈開骨頭。
過了片刻,石屋裡漸漸靜了下來。他再抬起頭時,眼前隻剩下兩個人還站著,是矮漢和軍士。
二人四目蒙血,呼哧呼哧地吸著血腥味,慢慢向牆角逼來。
矮漢指著趙子業“這個歸我,那個歸你!”挺著匕首向他刺來。
“賭輸了!”這念頭隻在趙子業的腦中一閃,下一瞬,他便瞧見軍士的腰刀向矮漢頭上劈去。
矮漢早有所料,猛一轉身,左臂往上一架,“噗”的一聲,半條小臂飛了出去。右手的匕首,卻刺入了軍士的心窩。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矮漢嘴角一抽,踩住軍士身體拔出匕首,向趙子業猛刺下去。
他神色猙獰,一條斷臂淋淋漓漓地淌著血。這情景,比趙子業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還要好。
九死一生,他如願從石屋中走了出來。隻不過,走出很遠之後,還聽得到那書生的慘呼聲傳來。這人畢竟有些無辜,他下刀的時候,手抖得厲害。
二道將名號相告,趙子業這才知年長些的道士乃是承天觀掌門德天,年輕的卻是他的首徒清泰。
德天道人要收他為徒,讓他先去稟明父母。趙子業卻道“我不回去!”
他知道父母定然不準,他扛得住父親的巴掌,卻執拗不過母親的眼淚。
多年後,他曾悄悄回去過一次。見父親已經死了,母親一人坐在油燈下,把他小時候的衣服,拿出來補了又補。
他找到裡正,留夠了銀子,吩咐裡正幫著贍養母親。
那時他武功已成,裡正老眼昏花,見屋中之人忽顯忽隱,灶台上卻憑空多出幾錠大銀,隻當他是灶王爺顯靈,哪敢不尊?
他隨著德天、清泰來到承天觀後,被德天收做俗家弟子。
過了半年,德天病逝。清泰繼任掌門,不忘先師遺誌,將恢複正統的希冀,全部寄托在了趙子業身上,把一身學識武功,也儘數灌輸給了他。為掩外人耳目,讓他改名為林大業。
忽忽二十載,趙子業已儘得承天真傳,又赴九華山拜上官文為師,修習九華武功。
又是匆匆數年,這日正督促聞、古二人練武,忽而收到清泰的死訊。他悲痛不已,稟報過上官文,下山奔喪。
到得承天觀,這才從清漢等人口中得知清泰詐死之事。
清泰將趙子業招到密室,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他,令清漢等一眾師弟,個個聽從這位小師弟的號令。
趙子業清清楚楚地記得,清泰當時說道“師父廣收弟子,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恢複太祖正統。今日大川五嶽,儘在你掌握,何愁大事不成!”
他這才明白,這一乾師兄道號中的深意。
眾人又計議道,大宋內有六賊用事,結黨營私,山東、江南等地,紛亂頻仍;外同西夏征戰不斷,尤嫌不足,更欲用兵伐遼。
此內憂外患之際,正是百年難遇之機,須得加緊謀事。
清泰說自己之所以詐死,為的便是奪取丐幫這江湖第一大幫的權柄。又囑咐趙子業擇機取得降龍訣,尋到昭憲顧命,以為起事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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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依稀,一件件地從眼前淌過。趙子業心頭既感且痛,目光在楊大海臉上一轉,道“楊長老說得不錯,清泰師兄於我至情至義,子業無一日或忘。”
上官屏顫聲道“我爹爹於你呢?他教給你武功,教給你做人的道理,你卻殺了他,就是為了你的癡心妄想,為了皇帝的龍椅嗎?做……做……”
她臉憋得通紅,不知如何去罵,黃鶴接過話來“做你老娘春秋狗屁大夢!”
趙子業向上官屏望去,見她毫不畏懼,惡狠狠地回望過來,目光裡滿是憤怒、愁苦。
在這樣的逼視之下,他微覺內疚,歎道“上官師父……”悵然搖了搖頭。
忽又想起若非上官文從中作梗,金匱中的昭憲顧命本來唾手可得。可他卻帶著降龍訣逃入了莽莽密林,以至於其後風波叢生,自己所謀一再受挫,更連累得清泰在百鳥朝鳳會上身死名敗。
想到此處,他心中恨恨,凜然說道
“趙某雖非忘本之人,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區區以有為之身,誌在混一天下。豈能因小失大,坐失良機。莫說他是師父,便是親生父親,若有礙大事,一樣殺了。”
上官屏怒道“禽獸不如!”
趙子業眼珠一轉,瞧向曲蒹葭,挖苦道
“尊駕辛苦二十幾年,五鳳幫興複在即,卻為這子虛烏有的降龍術賠光了本錢,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這是何苦來的!”
曲蒹葭神色一黯,忽的喝道“未必!”掌隨聲到,向趙子業拍去。
趙子業身形陡然一退,脊背在牆上一撞,轟然一聲,將牆撞了個大洞,倒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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