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吊的人笑了,笑得很滿意。
他朝衡子軒打量了一番,說你的影子呢。
衡子軒繼續後退著,說我的影子被一個女人給捉去了。
上吊的人哦了一聲,說你不應該把影子給丟了,你必須得找回來。
衡子軒停下了腳步,問為什麼。
上吊的人說,沒有影子,你會更寂寞的。
衡子軒哂然一笑,說我已經夠寂寞了,再寂寞下去恐怕就是死了。
上吊的人點點頭,說你說對了,沒有影子你會死的。
衡子軒愣住了。
上吊的人回去,抓住上吊繩,抻了抻,身子往上一蹦,頭往繩套裡鑽去。
隨著身體往下一墜,繩套倏地收緊,將他的脖子給勒住了。
他的掙紮了一會兒,便斷氣了,眼睛瞪得老大,舌頭吐出老長。
他好像死了。
一陣風刮過來,將他身子吹得搖晃起來。
衡子軒雙手合什,閉上眼睛,為他默哀了一會兒,然後走上前去,飛起來,懸浮在半空中,圍繞著他的屍體慢慢地旋轉起來。
不一會兒,衡子軒把上吊人的衣服給扒下來了,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驚喜的是,他在上吊人的衣服裡發現了幾兩銀子。
隨後,他不禁感歎道,連一個上吊尋死的人都比自己有錢。
出了竹林,他來到了一家茶肆。
渴了,他要了碗茶葉水。
他發現這個賣茶葉水的人很熟悉,仿佛那裡見過。
賣茶葉水先認出了衡子軒,他說自己以前是開酒肆的,衡子軒還喝過他的霸王酒。
原來是以前的酒肆老板。
現在成了茶肆老板。
兩人樂嗬嗬地握手擁抱起來,就像多年未見到的好朋友一般,然後坐下來敘舊。
衡子軒說,你為什麼不去找你的閨女。
茶肆老板神情黯淡下來,說我去找過她,她卻堅持著讓我嫖她,你說我怎麼能嫖她呢,所以我就回來了,再也不去找她。
衡子軒聞得此言,感到吃驚無比,憤怒地說,你的閨女真不是個好東西,竟然這般為難報複你。
茶肆老板不說話了,眼淚順著麵頰流淌下來,滴落在茶杯裡。
他問衡子軒,你喜歡喝苦茶麼。
衡子軒趕緊搖搖頭,說不喜歡。
茶肆老板說我喜歡喝苦茶,攙了眼淚的茶最苦了,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苦茶。
說著,他端起麵前的茶杯,慢慢地喝了起來。
衡子軒暗自籲出一口氣,還真害怕茶肆老板會讓自己喝他口中所謂的真正苦茶。
酒肆老板說,我要請你喝茶。
衡子軒說好哇,我巴不得呢。
酒肆老板說我隻請你喝苦茶和鹹茶,你選一個。
衡子軒問何為鹹茶。
酒肆老板笑而不語。
衡子軒想了一下,說那就鹹茶吧。
他想,鹹茶應該是放了鹽的茶,總比兌了眼淚的苦茶強。
可是,他想錯了。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酒肆老板說,喝紅色的鹹茶,還是原色的鹹茶。
衡子軒問道,何為紅色的鹹茶,何為原色的鹹茶,給解釋一下。
茶肆老板依然笑而不語。
衡子軒說,那就紅色的鹹茶吧。
茶肆老板拿起了一把鋼刀,非常鋒利的鋼刀,暗青色的刀刃上發出寒光。
衡子軒被嚇了一跳,頓時提神戒備起來。
茶肆老板用鋼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割了一下子,鮮血湧出。
他讓血流到了茶杯裡,流了滿滿一茶杯。
接著,他又往裝有血的茶杯裡放了兩片茶葉。
紅色的鹹茶算是做好了。
衡子軒目瞪口呆。
茶肆老板把紅色鹹茶推到衡子軒麵前,淡淡地說道,血是鹹的,也是紅色的。
衡子軒不知道該說啥,他覺得自己沒話說,因為人家茶肆老板說得好像是對的。
他唉歎了一聲,極不情願地慢慢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一張苦瓜臉彰顯無遺。
茶肆老板說,你好像很不喜歡。
衡子軒點點頭,說的確不喜歡。
茶肆老板說,你後悔了。
衡子軒點點頭,說我的確後悔了。
茶肆老板笑了起來,笑得一團和氣,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他說,如果你真的後悔了,你可以重新選一次。
衡子軒眼睛一亮,說是真的嗎。
茶肆老板說,是真的,但你隻能在紅色鹹茶和原色鹹茶之間做選擇。
衡子軒毫不猶疑地大聲道,我要喝原色鹹茶。
茶肆老板說你確定嗎。
衡子軒說我一萬個確定。
茶肆老板笑了,笑得很甜,跟吃了蜂蜜似的。
他沏了一杯茶水。
看著沏好的茶水,茶水發黃,是純正的茶之原色。衡子軒笑了,他覺得自己這次選對了,認為隻需要在茶水裡放入鹽晶體就行了,因為鹽是無色的,破壞不了茶的原色。
可是,衡子軒總是想錯。
這次,他好像錯得更嚴重。
茶肆老板說,我泡茶從來是從來不用鹽的,鹽不是個好東西,毀人腎臟。
衡子軒哦了一聲,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會用什麼辦法讓茶水變鹹。
茶肆老板突然放聲痛哭了起來,哭得很傷心的樣子。
衡子軒大驚失色道,你不會還是用眼淚吧。
眼淚不僅苦澀,還是鹹鹹的。
茶肆老板一邊大哭,一邊搖搖頭,說我是不會再用眼淚的,眼淚是用來製作苦茶的。
衡子軒哦了一聲,略放下心來,他問道,你為啥哭啊。
茶肆老板擺擺頭,示意他不要說話,不要打擾自己哭。
衡子軒看著從茶肆老板鼻孔裡緩緩流出來的兩條晶瑩剔透的鼻涕蟲,頓時有了一種強烈無比的不好之感。
他想起了麵館老板小雯的黒乎之醬,那醬,的確是很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