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書憫擺開棋局:“每年冬日都這樣,皇兄妄念卻不怎麼見的到我。”
聽他似隨意又有幾分兄弟間親昵的話,嵇書勤一下子便被弟弟哄好了,沒再追問下去。
“往後我多來看憫兒。”他保證。
“不用了,皇兄最近聽聞很是忙碌。”嵇書憫勾勾嘴角。
不用出府,都能聽到不少關於嵇書勤的事情,可見如今大皇子在皇上麵前非常得臉,風頭無兩。
皇上陸陸續續將不少事情都交給了嵇書勤來辦,如今朝堂上可當用的皇子,似隻剩下了他一人。
七皇子終究是熬過來了。
當時嵇書憫出事兒時,他心中有多暗自高興,沒成想,如今竟是落到了於他無異的下場地步。
可他卻沒嵇書憫那般好命了。
嵇書憫傷了後,依然穩坐太子的位置,父皇對他的憐愛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甚至有人揣測,難不成皇上不顧嵇書憫的身體狀況,依然要將他作為儲君嗎?
可七皇子如今卻很慘。
皇後用宮規懲戒了容貴妃,皇上並未管。
宮中向來如此,好的時候花團錦簇,不好的時候便冷鍋冷灶,見風使舵的本事登峰造極。
眼見著容貴妃娘娘失寵,眾人討好皇後娘娘還來不及呢,哪兒能去關照容貴妃啊?
再說,這麼多年來,容貴妃在宮中驕矜跋扈,沒有誰是真的與她交好的……
“都在看本宮的笑話!她們怎麼敢!本宮便是如何,也輪不到她們欺辱!”容貴妃在宮中憋悶。
她無法守著七皇子,終日以淚洗麵,聽聞七皇子終是好轉了過來,那日一下子昏倒了。
等醒來時,發現身邊隻有自己的嬤嬤在守著,連太醫都沒有過來。
“太醫呢?”
“回娘娘,夜深了,值守的太醫……都去皇後娘娘那兒了,皇後娘娘今夜身子不爽利,說是……”
“說什麼!”
“說是在山上落下的病根,時而雙臂雙腿的骨頭疼得厲害,把太醫都請了過去。”
嬤嬤見容貴妃氣得氣喘,急忙上前扶她坐起來:“娘娘息怒啊!”
“她……她是故意的!”
什麼骨頭疼,她就是在故意戳自己痛處!
“娘娘,您…您就忍讓些吧!如今,七皇子的傷可還沒好呢!”嬤嬤怕她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來,苦口婆心地勸說。
容貴妃頹然:“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皇上,皇上都變得不像皇上了!”她不解,皇上為何在大皇子與皇後陸續回來後,便和從前大不一樣了?
皇上確實是不一樣了。
他現在已經完全被藥物和越發荒謬的思緒所控製。
他求仙問道,相信隻要修行得道,便可長生不老。
二皇子則還被圈禁著,皇上似已經忘記自己這個兒子了。
連嵇書憫,也被他忘在了腦後。
隻有嵇書勤,他大肆讚賞,竟是絲毫不防備著。
“父皇近日……”
“今日不談這些,來下棋。”嵇書憫卻打斷了他,好像根本不在乎皇上如何。
嵇書勤隻當他不愛聽,便也沒再繼續。
晚上用了熱乎乎的鍋子,三個人圍坐在一起,倒有幾分熱鬨。
嵇書憫同嵇書勤道,如今入了深冬,他總是嗜睡,便不招待人了。
陸梨阮聽他交代嵇書勤的話,雖懶洋洋地不耐,可其中不乏教他如何麵對朝堂境況。
等嵇書勤離開後,嵇書憫翻著書,愜意地與陸梨阮小酌了兩杯。
“早些休息吧……”陸梨阮拎了拎空酒壺,催促他。
“再待一會兒……”嵇書憫如他自己曾經說過的,酒量非常好,如今半分醉意不清醒也沒有。
眼眸中帶著笑意:“梨阮臉都紅了。”
陸梨阮摸摸臉:“我隻不過是皮薄罷了,其實有沒有醉!”
假的,陸梨阮現在都隱隱覺得自己說話比平時慢上半拍了。
“沒醉就再陪我說說話,畢竟,從明兒往後,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好好地坐在一起這般了。”
陸梨阮抿了抿唇。
從明天開始,便要進入戒斷的繼續療程了,也是最凶險的一段時間。
“彆胡思亂想,你一定會好好的。”陸梨阮深吸一口氣,看著他:“你和我保證,一定要時時想著我……記得你和我說過的那麼多話,要說有一樣做不到,我永遠,永遠恨你!”
“好,我答應梨阮。”
直到睡下,陸梨阮都覺得他答應的太敷衍了,卻又覺得自己無理取鬨。
第二日兩副藥飲下後,到了晚膳時分,陸梨阮發覺嵇書憫在輕輕發抖。
強行扳著他的肩轉過來,他嘴唇上一片殷紅,被牙齒咬的撕開條大口子,可他完全不覺得疼,齒縫間甚至都滲著血色。
“還能聽得見我說話嗎?”陸梨阮想把他扶起來,可他身子卻比平時沉得多,因為他自己完全無法使力了。
渾身所有的力氣都仿佛順著經脈被抽出去了,餘下的隻有無儘的綿長的麻脹疼痛,從頭開始,一切都是混混沌沌的,連聽聲音都如同在水中聽,悶悶的不清楚。
“我還沒聾。”一開口,嗓子裡湧起股鐵鏽味。
陸梨阮聽他咬著牙,說的話同自己較勁兒般,就知道他難受得厲害。
倒是嵇書憫自己說完後,覺得語氣太衝了,輕咳了兩聲:“梨阮莫管我。”
陸梨阮拿過剛讓青禾吩咐準備的蜜水:“我不管你管誰?”
“吃不下東西,就喝點蜜水吧……你和我較勁兒行,彆和自己較勁兒,不然心疼的不還是我嗎?”陸梨阮說著膩歪話哄著他,平日嵇書憫總是愛哄著他說,如今卻隻能勾勾嘴角,疲憊地閉上眼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