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門口,靳樹禾在地上蹭了蹭鞋底,兩蹬樓梯;兩蹬樓梯地往上走,穿過狹小昏暗的走廊。
門開著一條縫兒……
靳樹禾納悶地看著門縫,心想自己剛才出門的時候,是不是太著急了沒有關門。
爸爸在家時有時候就會忘記,媽媽嘟囔他不知道多少次。
“家裡窮的底兒掉了,大門四敞大開著,耗子都不愛進來!”爸爸總是不耐煩地頂嘴。
靳樹禾伸手打開門。
“媽,我回來了——”
屋子裡沒有聲音,窗戶被風刮得撞在牆上“劈啪”作響。
空氣總算是流通起來,裡麵開著的窗子和門對堂,一股子水腥味不太好聞。
“媽……”
靳樹禾喊出的聲音戛然而止,像被什麼東西塞回了喉嚨裡麵,猛然間,宛如一隻手攫住他的心臟。
年少時候的他無法形容這種突如其來的感覺,隻覺得,熟悉的屋子仿佛在這個陰暗的下午,變成要吃人的洞穴那樣,令他連腳都不敢邁進去……
那大概是人在靠近危險時,直覺的本能。
靳樹禾不知道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然後他屏住呼吸眼睛瞪得發疼,往裡麵一步一步走去。
“媽媽……”他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細微聲音喊著。
然後他看見了一雙腿。
圍著圍裙的身體……
最後是媽媽的臉。
靳樹禾那一瞬間根本沒有任何的想法,隻是呆愣愣地站在那裡,腳如同生了扭曲的根,紮在地上。
鮮紅色幾乎將媽媽的衣衫浸透,暗紅色刺得眼睛連眨一下都做不到……
靳樹禾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長時間,定定地看著媽媽已經灰敗得,一看便與活人分彆開來的麵龐。
直到逼仄的走廊中,傳來緩緩得,如拖行般的腳步聲。
似頻率與心跳共振的重音鼓,令那脆弱的器官馬上要從腔膛中彈跳吐出……
十年後的靳樹禾依然想不起來,當時的自己是怎麼樣從媽媽的屍體旁,衝進窗台有月季花的臥室。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掀起咯吱作響的老床板,讓自己蜷縮進下麵裝著冬日被褥,有著樟腦球味道的儲藏格裡。
走廊中有腳步聲是常事,但這腳步聲讓靳樹禾無比的畏懼顫抖,他就是清楚地知道:那個人又回來了!
這張他每天睡在上麵,用木條訂成的床板,此時將他遮擋在下麵,無力地將他庇護。
因為在床下,那腳步聲聽得並不真切,或許已經停止了?
不!
那腳步聲又響起來了……
進到屋子裡麵了!
冬天的被子厚重,長時間沒見過光,有一股淡淡的潮味兒,密不透風的熱,汗水灼得眼睛生疼,但靳樹禾卻依然眼眶瞪得生疼,藏在黑暗之中。
“咚,咚,咚,沙沙——”
周旋在屋內的腳步聲後,是摩擦聲。
“沙沙——”
摩擦的聲音越來越大,靳樹禾渾身的汗毛炸了起來,眼睛無法看見,但腦海中,他已經分辯出那細碎的撞擊聲音是什麼了:
是媽媽被拖動時,手腳撞到狹小屋子牆壁的聲音。
“咚——”
撞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靳樹禾指甲扣著虎口,頭暈目眩,悶熱和恐懼令他迅速脫水,手抓到什麼黏糊糊冷冰冰的東西,是他一直緊緊握著的涼麵。
“啪,啪,啪——”腳步聲繞著床。
腳印!
猛然的慌亂差點讓靳樹禾的四肢痙攣抽搐,他踩了泥的腳印,是不是留在了門口!
他進門的時候,將鞋脫在了鞋架邊上……自己的腳上有沒有沾上泥,有沒有沾上……血?
有著那樣令人毛骨悚然腳步聲的人,是不是順著自己的腳印來到了臥室?
他是不是……現在就隔著會“咯吱”響的床板,隔著媽媽的身體,死死地看著自己?
時間像被夏日融化得黏軟的麥芽糖,抻得不知何幾。
靳樹禾無法呼吸,幾近暈厥過去。
床板傳來“咯吱”的聲音,那人坐了下來,靳樹禾能感覺到那一顫。
脖頸揚成一個等尖銳的折角,靳樹禾恍惚中覺察到了什麼,但是什麼呢?
棉被將他緊緊地裹住,靳樹禾想這樣也好,讓那人無法聞到自己的汗味兒……
熱意與小腿繃緊抽筋兒的疼痛,如火刑般灼燒著他,在他再也忍不住想哀嚎掙紮的前一刻,窗戶外麵傳來了聲音。
“他娘的鬼天氣,身上粘的搓泥了都!”
“艸!崩老子一腿泥點子!”
……
幾個吵鬨的男人。
“咚,咚,咚。”
腳步聲重新響起來,依舊是不緊不慢,那人從床邊站起來時,靳樹禾覺得自己要撅折的脖子能動了。
腳步聲如來時一般,慢慢地遠去,但靳樹禾卻依舊一動不敢動,剛才樓下的幾個男人,聽聲音進了前麵的自建樓。
靳樹禾腦海中浮現出逼仄的走廊,那人是否在哪個拐角處死盯著這邊,等待自己自投羅網!
身體逐漸失去了感受,再感覺不到熱了,反而牙關直打顫,終於,走廊上傳來了聲音:“媽媽,下次我考得好,你答應帶我去遊樂園吧!”
……
靳樹禾手腳並用想掀開宛若棺材板般,壓在頭頂的床板,但他掀不起來。
因為媽媽的屍體躺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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