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盤符紋波動,桑持玉的聲音響起,依舊是那樣清清冷冷的聲調,沒什麼起伏。
“想問什麼,直說。”
桑持玉聽出了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韓野笑道“失禮,隻是好奇,桑兄昨日那樣回護,不會對這小公子動心了吧?”
“……”
“以及,”韓野放緩聲調,“你二人該不會已有夫妻之實吧?”
對麵是漫長的沉默。
天井裡寂靜無聲,大家都在等著桑持玉的回答。蘇如晦已經料到桑持玉會說什麼了,那小子從不撒謊的,更不會莫名其妙承認同一個男人上過床的事兒。摸到了符籙,蘇如晦在心裡倒數五個數,他要跑路了。
“嗯。”
羅盤對麵,桑持玉應了聲。
“什麼意思?”韓野蹙眉。
“如你所說,”桑持玉道,“有過了。”
他的嗓音清而厲,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所有人聽見。
蘇如晦一愣,指尖鬆開了符籙。
韓野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桑持玉,你讓我刮目相看。心猿意馬也就罷了,如今還弄個替身假貨。當年蘇如晦在黑街,曆數秘宗高手,說他們德不配位,唯有你桑持玉堪稱君子,是他唯一敬佩的對手。蘇如晦怎麼會想到,你桑持玉與我們這些人渣是一路貨色。”
桑持玉語調不變,“江卻邪在你手裡。”
不是疑問,而是平平淡淡的敘述。他猜到了。
“放心,我不會動他,他這麼可愛,我怎麼舍得動呢?”韓野低聲笑。
蘇如晦心罵,可愛你大爺。
“江卻邪,出聲。”
韓野揮手,極樂坊的混混鬆開鉗製蘇如晦的手。
蘇如晦應道“我在。”
“受傷了麼?”他問。
蘇如晦苦哈哈地說“沒有。”
“韓野,”桑持玉嗓音森冷,“現在是辰時三刻,巳時一刻我要在桑宅看見他。分毫有傷,吾必殺你。”
說完,靈力流切斷,羅盤符紋消隱。
極樂坊混混看著蘇如晦的眼神都不一般了,韓野的目光也頗為複雜。
韓野站起身,拍了拍蘇如晦的肩膀,“小看你了,阿七。你要記住,你是極樂坊的人。極樂坊不會虧待兄弟,我韓野尊重有本事的人,”他詭秘一笑,“不管是什麼樣的本事。”
蘇如晦挺胸道“坊主,阿七為極樂坊赴湯蹈火!”
韓野負手望向遠天,“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秘寶的事兒,那你就去把它帶回來吧。此事我昨日便知,極樂坊和大悲殿達成了合作,將在拓荒衛招人時滲透昆侖。你也去,你仍然是江卻邪,極樂坊不會把你的身份告知大悲殿。好好乾,我聽說你成為江卻邪之前是東市賭坊的打手,從今以後,你就是那座賭坊的主人了。”
蘇如晦鬆了一口氣,他知道他在韓野心裡已經從“玩物”光榮進階成“小弟”了。
“多謝坊主!”蘇如晦擺出副感恩戴德的笑模樣,拱手行禮。
“活著回來,阿七,”韓野意味深長地說,“我厭惡蘇如晦,卻並不厭惡你。”
這廝說完,帶著一幫混子離開銀號。蘇如晦望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色心不死。這都什麼爛桃花?蘇如晦滿頭包,拎著箱篋回了家。說到底還是現在實力太弱,被這幫王八蛋肆無忌憚拿捏。蘇如晦掏出通關路引,鋸開木牌,果然在裡麵發現了一枚鐵條,裡頭鑲了道追蹤星陣。星陣不能銷毀,否則會讓韓野發覺。蘇如晦把木牌黏回去,擱在一旁。
然後他打開箱篋,小金磚映入眼簾。蘇如晦拿起金磚,一塊接著一塊摔在地上,金磚四分五裂,露出裡麵藏匿的靈石子窠、隕鐵零件、銅鏡框和打磨過的水晶石。韓野沒有發現,這些金磚全是空心黏合的,裡麵藏的東西才是蘇如晦真正想要拿回來的東西。
再次轉動八卦鎖,箱篋完全解體,底層的袖裡銃銃管暴露在天光下。蘇如晦將護腕、伸縮鋼板和銃管組裝在一起,安在手臂上,最後填入子窠。這種小型火器小巧輕便,焰火小,不容易被發現。
唯一可惜的是雲州禁鐵,弄不來刀劍鐵器。蘇如晦又取出打磨器具,把水晶石磨成薄如蟬翼的水晶片,安在銅質單片鏡框裡。戴上水晶鏡,鏡片呈現出細微的青光,小星陣繁複的線條清晰地呈現在眼前。
沒時間製造二品以上的傀儡,水晶鏡暫時用不了。但有符籙和袖裡銃,應該夠了。細數渾身裝備,蘇如晦覺得他可以去秘宗了。
抬頭看天色,已是巳時一刻,桑持玉沒有出現。
唉,就知道他不會來。隻是想不到桑持玉學會撒謊了,說的還是那樣的謊言。蘇如晦心裡很複雜,那家夥真的變了很多。變就變吧,是人都會變,怎麼不變聰明些呢?腦袋擱脖頸子上淨顯高了,竟然和大悲殿混在一塊兒。他怎麼不考慮考慮跟他蘇如晦一塊兒混?
想想就氣人,這事兒急也沒用,得慢慢想辦法。蘇如晦換了身乾練的鴉青窄袖衣,拉下袖子掩住袖裡銃,穿上鹿皮靴,背上包袱,推門出發。
遠處,桑持玉立在簷頭眺望蘇如晦的背影。確認蘇如晦沒事,桑持玉戴上兜帽,轉身遁入天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