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門前,蕭成睿盤著手裡的骰子,看著掉在地上摔成兩瓣的牌匾,半晌無言。
“主子?”
“戲影,你說,要不要平了臨安城,毀了這不仁不義之地?”
蕭成睿沒有在乎地上流淌的水流,兀自蹲在台階上,挽著袖子,伸出右手撫摸著麵前掉了漆的牌匾,這塊承載著蕭家百年輝煌的牌匾。
這看似不經意間的話,卻著實將旁邊撐傘的戲影嚇了個結實,喉結滾動了幾下,才斟酌著開口,“主子,若蕭太傅與夫人尚在人世,應是不希望您意氣用事,惹得千古罵名的。”
“何況,大公子下落不明。”
“您如今回了臨安,身上背負的,便是蕭家的名聲……”
“如此,毀一城池,平己私怨,定非蕭家諸人所願。”
“還望主子三思。”
戲影出身江湖,曾經在蕭成睿手裡輸了一局,便在他身邊做起了護衛。
他不怎麼會說話,更不會那些個哄人歡喜的花言巧語,眼下也隻能硬著頭皮亂說一氣。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若非蕭成睿耳力過人,怕是聽不見了。
“你這嘴皮子……”蕭成睿手掌一按,將原本就支離破碎的牌匾拍成粉碎,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撐著膝蓋站起來。
戲影心中一驚,連忙開口請罪,“主子恕罪!”
過了一會兒,蕭成睿才意味不明地輕歎一聲,徐徐開口“……走吧。”
“是!”戲影聞言,頓時如蒙大赦,鬆了一口氣,撐著傘,與他一同上了這高門貴府門前的台階。
戲影上前一步,一把撕掉麵前的封條。
“吱呀”一聲,沉重的紅漆木門被戲影推開。
一股腐臭和陳舊的血腥味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兩人都是走過江湖的人,這點兒小場麵還嚇不到他們,隻不過眼前的景象還是讓他們變了臉色。
曾經雕欄玉砌的蕭府,如今卻是一片狼藉,破碎的石板、折斷的樹乾、斑駁的牆壁上滿是已經乾涸的血跡,觸目驚心。
桌椅板凳東倒西歪,地上還散落著亂七八糟的雜物,以及沾滿汙垢的碎珠斷玉,好不淒涼。
蕭成睿環顧四周,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之色,隻是不消片刻,其眼中的凝重就被一抹淡淡的笑意所取代。
戲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剛才主子周身的氣場拔高了一丈,氣息也變得暴虐起來,隻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叫人看不真切。
庭院裡荒草叢生,突然,一隻野貓從角落裡竄出來,發出一聲淒厲的怪叫,又很快消失在兩人眼前。
看著眼前的一切,蕭成睿狠狠閉了閉充滿血絲的眼眸。
再睜開時,一雙幽深的眸子裡再無任何情緒,唯有一行清淚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淌落,將大氅濡濕了一大片。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蕭成睿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戲影不必跟著,“樓高不見章台路,歸來不見昔人顏,卻看那紅消香斷,玉碎金折!”
“主子?”
蕭成睿一步跨出,避開了墨傘的遮擋,任由斜風細雨落在自己身上,踩著滿地汙濁的血雨,尋著舊路,向著院落深處而去。
“尋些人來,重建蕭府,嗯……還有皇宮!”
戲影的嘴唇動了動,收了傘,也任由雨水淋在身上,抱拳一拜,“是。主子——皇宮是按照什麼規格重建?”
“不急,先把鳳宮遺址裡麵的肮臟東西清理乾淨,公子我啊,看不慣~”
“是,戲影領命。”
“還有,江湖上那些曾經跟隨過本座的,悉數召回!變了心召不回來的,那就殺,記得挖個坑幫忙埋一下,畢竟跟過本座,總不能讓他們曝屍荒野~”蕭成睿舉起右手,放在麵前接了一會兒雨,他沒接住多少,也沒強求。
任由雨水將掌心打濕,再任由破碎的雨水順著指縫虎口落在地上,須臾,手背也被冰冰涼涼的雨水弄濕了。
握不住的,不強求。
戲影嘴角抽了抽,內心腹誹不已,得,連本座都稱上了,看來這位沉寂了數十載的蕭賭神又要重出江湖了。
不是屬下我說,原來主子你還知道他們曾經追隨過您啊?
所以您這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不聽話的都宰了?
順便埋土裡免得汙染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