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末乾清宮。
散朝後,內閣和六部大臣,包括禦史台和錦衣衛全聚在這裡。
他們已經在這裡足足開了兩個時辰的會了,但依舊沒商量出個結果來。
小皇帝板正地坐著,眼皮一下又一下往下垂,還是身邊的大太監福公公,幾次暗暗提醒他,才沒讓他在眾朝臣前失儀。
眼見商量出個什麼結果了嗎?”
刑部尚書張宏信上前一步,稟道:“陛下,江左商幫這些人的供詞不可信。他們在詔獄走一遭,重刑之下什麼樣的謊話都能編出來。”
“如今他們胡亂攀咬出來這麼多朝中大臣,豈不是故意禍亂我大齊朝堂!”
小皇帝聽完,看向其他人:“說來說去,你們都是覺得這份證詞不可信?”
“陛下。”戶部尚書謝鴻羽緊跟著上前一步,“若隻是一兩個朝臣便罷了,這麼多朝臣牽扯其中,豈是他一個罪犯三言兩語就能認定的。”
小皇帝又看向蕭澤:“蕭指揮使,人是你抓的,也是你審的,現在這份證詞也是你呈上來的,你怎麼說?”
蕭澤上前一步:“臣隻負責審案,案子審完了,這份證詞就是最後的結果。”
張宏信怒目質問:“蕭指揮使,你敢說你審案過程中沒有用重刑嗎?”
蕭澤一按腰側的繡春刀,目光冷冷地看著他:“但凡進了詔獄,便生死不論,張大人這是對我詔獄有意見,還是對太祖有意見。”
錦衣衛指揮使允許帶刀上殿,這句“進了詔獄,生死不論”的話,也是太祖創建錦衣衛時立下的規矩。
哪怕如今他們對蕭澤不滿,也不敢指摘詔獄的規矩。
“陛下。”張宏信臉色漲紅,卻不敢對錦衣衛多言,他一撩袍角跪下,“萬不可因為一份證詞,就毀了大齊的朝堂根基啊!”
小皇帝實在不耐煩了,翻來翻去幾句車軲轆話,這些人也不嫌煩。
他望向立在大殿左側,著緋袍,仙鶴補子,麵如冠玉,神姿高砌的孟鶴雪,開口問:“首輔大人你覺得呢?”
孟鶴雪垂著眼,淡聲道:“微臣以為這份證詞不足以作為證據。”
張宏信和謝鴻羽對視一眼,今日孟鶴雪怎麼幫他們說話了。
但他們還沒來得及慶幸,就聽孟鶴雪又道:“但有了這份證詞,派錦衣衛查下去,各位大臣清不清白,便能一清二楚。”
“不可!”謝鴻羽忙阻止。
孟鶴雪抬起眼,這雙波瀾不驚的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宛若平靜的深淵。
這些年在朝堂上,他們不知道和孟鶴雪打過多少交道。麵對的總是這樣一雙眼,讓他們毫無辦法。
他們私下裡想儘辦法,派人去調查孟鶴雪,想找出他的弱點,但全部無功而返。
孟鶴雪這個人冷得像雪,又簡單得像雪。
讓他們無處著力,總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張宏信不欲跟孟鶴雪多言,把希望寄托在小皇帝身上,他誠懇地勸道:“陛下,這足足涉及二十多個朝臣,若是一旦查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啊。”
孟鶴雪淡淡地道:“謝大人和張大人是怕……查到自己頭上?”
“怎麼可能?!”
兩人異口同聲,小皇帝擺了擺手,道:“好了,此事就按照首輔大人的意思,蕭澤你帶人繼續查下去,一定要還慕容家一個真相。”
“是。”蕭澤抱拳應下。
謝鴻羽和張宏信又對視一眼,眼中都有化不開的憂慮。
世家大族牽扯繁雜,這二十多個大臣裡自然有他們自己的人,若是讓錦衣衛查下去,怕是整個京城都要翻過來。
到那時世家的臉麵又在哪裡。
當初五大世家之一的孟家,一夜之間被孟鶴雪翻手覆滅,如今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京中哪還有孟家的影子。
他們如今四大家抱在一起,就是防著當年孟家的慘狀出現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