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湉莫名感到一陣緊張難耐,似乎等待著自己的命運審判一般。
她不明白,他對於自己,果真不複當初?
他真的不再是那個不惜身份禮法,在她落水後扮作小黃門來探望她,命懸一線之時,不惜當著眾人為她跪地求情之人了嗎?
曾經的執手相顧,悲歡與共都似乎漸漸煙消雲散……
褚湉無法再想下去,他開始讓她感到絲絲陌生,讓她懷疑自己,甚至有些懷疑一直以來的一切。
淡漠,就隻是淡漠,她從他的臉上再看不到彆的。
她時常也會想,也許因為大婚的緣由,也許因為太後的專權,但是,這些真的可以構成兩人之間的嫌隙嗎?
她無解。
皇帝悲哀又清醒著,翻湧著層層不可示人的心事,最終隻平平道:
“朕要清靜冥思,不想有人打擾。”
皇帝語氣雖淡卻有著不可違抗的餘味,褚湉怔怔盯著他的背影,片刻叩首,扶著身旁的朱漆大柱踉蹌直起身子,慢慢退出了殿。
冬日裡的夜風凜冽異常,她一路失魂落魄,自出了景運門,竟發覺當空那一輪皎月,清清冷冷的俯視著這同樣孤冷的紫禁城。
月光無聲無息地灑在巍峨坐落的重重殿宇,許是快到了上夜時分,日精門想必要下鑰了,她來不及多想,急步拐進東一長街前的內左門。
守門的太監一見褚湉,陪笑著趕忙請她進去,說是晚了一步便要下鑰。
褚湉不自覺回頭望去,卻不知究竟要望什麼,跨進門的瞬間心中隻升起個念頭,是個強烈的不需要顧及一切的念頭。
她沒有遲疑,倏然轉身疾步奔去,再沒理會身後太監的話語。
看著緊緊關掩著的景運門,她伸手輕輕觸碰門上的鋥亮門釘,隻覺從指間直搗進心裡刺骨的涼。
門口值守的太監察覺到褚湉正孤零零立在那兒,說是要進的話務必要記檔去向敬事房領鑰匙,讓她稍加等候。
褚湉微微一笑,罷了。
他未必希望看到她再貿然回去,也許,如果,倘若當時自己再堅持一次,爭取一回,鐵了心一般,說什麼都不離開,會不會……
罷了,罷了。
褚湉連忙輕聲向那守門太監道:“不必麻煩了,我不進去。”
說著,轉身即投入茫茫夜色與冷風中去,內左門的太監已是走過來幾步迎她,客氣的催促著她進門。
甬路直直灌湧而來的風最為刺骨,利刃一般的刮著臉頰,門後傳來哐啷啷的下鑰聲響,重重的敲擊著她黯然神傷的心。
長街一端,一盞燈火由遠及近,褚湉施施然看去,卻是謝安正提著羊角風燈朝她過來。
“姑姑!”
他叫了聲,快步來到她跟前,見她神色憂鬱,一時不好說什麼,隻規矩道:“天晚了,師父叫我來迎姑姑。”
褚湉點點頭,與謝安一並行在路上,夜幕蒼茫,兩人一燈,不見言語,隻有那夜風嗚咽而過。
回來養心殿,因著齊順身上不合適,褚湉隻安排了小寇子等人往奉先殿隨侍,等閒不可隨意去得殿內,隻往圍房聽命。
……
隨著納彩禮、大征禮的陸續完成,現下太和門雖然是個紙紮彩門卻也足夠以假亂真,用來大婚儀式也尚可。
這場令褚湉輾轉反側,鬱結於心的大婚禮終還是如約而至,但是她從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己卻異乎尋常的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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