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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7)言覃(1 / 1)

碧檀記!

譚央回家的第二天章湘凝就來到畢公館看了新出生的寶寶,自從譚央休學回家,她的婚姻狀況便成了一個公開的秘密。麵對一個幸福的家庭和一個即將降臨人世的小生命,大家都抱著欣羨祝福的態度,自然也沒人計較譚央的隱瞞。章湘凝還說同學們都很掛念她,隻是準備大學入學考試太忙,又怕來得早,人又多,擾了她們母女的休息,便約好八月份一起來探望她。

章湘凝看見小嬰兒大呼小叫的,一味的讚孩子漂亮。愛孩子總是女人的天性,可是畢竟章湘凝年紀小又沒結過婚,麵對這樣小的一個嬰孩滿是怯意,小心翼翼的看,叫她抱她又不敢。後來畢慶堂抱著女兒坐在臥室的窗旁,五月末的上海,陽光明媚,夏景翩然。臨出院時,蘇聯醫生交待要多叫小孩曬太陽,利於孩子的健康,於是畢慶堂每天都要抱著女兒在窗戶旁邊站一站,蘇聯醫生還有一些諸如此類的瑣碎交待,畢慶堂也都一聲不吭的循著、做著。

章湘凝也來到窗子旁看小孩,見畢慶堂笑著看著自己懷中熟睡的女兒,章湘凝便好奇的問譚央,“央,做母親是什麼感覺?”坐在床上的譚央想了半天,搖頭笑,“就是高興唄,彆的還真不好說。”“畢先生,你呢?”章湘凝好信兒的接著問。畢慶堂騰出右手輕撫女兒額上烏亮的胎發,笑著說,“有女萬事足吧,從前有雄心、有野心,金山銀山都不知足,如今守著個不足十斤的小玩意,卻曉得知足嘍!”

章湘凝聽了這話癡癡的站了許久,繼而抬起頭笑著對譚央說,“畢先生的話真叫人感慨,原來生為女子,聽起來最受用的不是電影上、小說裡山盟海誓的情話,真正撩撥心弦的幸福原來就在我們身邊。”譚央有些不好意思的埋怨章湘凝又文藝腔的亂發感慨,可是心裡卻也是讚同的。男人的愛,愛家要比愛她來得更踏實安穩,她自己的幸福,她心裡清楚。

章湘凝臨走時從花布書包裡掏出四五本筆記交給譚央,說,若是打算考試也該養好身體抽時間溫書了,接著她又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你的幸福是我們樂見的,我說給彆人聽,彆人也該心裡有數了。

章湘凝走後,譚央翻開那摞碼的齊齊的硬紙殼筆記本,登時便愣住了,從她離校休學的那一天開始,標明了日期和科目,每一日課上講的內容都一絲不苟的記在了本上,筆跡清晰,條理清楚,連墨水的顏色都謹慎的用了清一色的黑藍色,字體譚央也並不陌生。在家中安胎生女的這半年來,徐治中這個名字也隨課堂一同淡出了譚央的視線,半載而已,卻是恍如隔世的生疏遙遠,而筆記上一頁頁的記錄和字跡卻一筆一劃的勾勒出六個月的光陰閃爍,徐治中的形象竟也隨著清晰了起來。

轉山轉水,人世光陰變幻,有的人,注定不會輕易淡出你的生命,是天機注定,更是人力所為。

在譚央住醫院待產的那段時間,老周也在聖施氏醫院做了第二次手術,手術很成功,譚央出院回家沒多久,老周也痊愈出院了。也就是說,這距離老周離開上海的日子,不遠了。

由於是剖腹產,坐完了月子譚央的身體也並沒有像順產的產婦那樣完全複原,於是畢慶堂便在家中隨意的擺了兩桌滿月酒,隻叫至親至近的親友來慶賀。譚央在席上略坐了坐便上樓休息了,倒是孩子,在大家手上輪著抱,小丫頭不怕生又愛笑,極為討人歡心,眾人不吝讚美之詞,身為父親的畢慶堂自然是驕傲的緊,飄飄然起來。

酒席散去,孩子在起居室的搖籃裡睡著,譚央和畢慶堂在沙發上翻著七八頁的紙。小孩滿月了,可名字卻沒有最終定下來,自己取,請人取,還有剛剛滿月酒上親朋好友們取的,最後名字越取越多,戰線越拉越長,初為人父母的畢慶堂和譚央是挑花了眼,越發的不能決定了。西式的、中式的、新潮的、複古的,這名字也是風格各異千奇百怪,最令人哭笑不得的還有方雅取的——畢月羞花。

夫妻倆正討論的熱鬨的時候,老周敲門進來了,畢慶堂看著他笑道,“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們拿拿主意,這孩子的名字怎麼就這麼難取啊?”老周笑著推脫自己沒什麼文化,取不出好的名字,卻也接過了那幾張紙認真的瞅了瞅。

看罷將紙放回桌子上,沉吟良久,老周咂了咂嘴開口道,“我書讀的不多,可我怎麼覺得這孩子的名字不能貪新、貪奇、貪巧。詰屈聱牙的怪字,稀奇古怪的典故,詩詞裡的斷章取義,西洋的女名音譯和新派的時興詞,這些都不算是好名字吧?孩子的名字是要用一輩子的,還是個女孩子,這名字啊,大氣簡約、中正平和才是正理,不用非要多新奇多一鳴驚人,不俗就好。”說著他看了看搖籃裡的孩子,繼而轉過頭對譚央說,“太太單名一個央字,這個名字就起的很好,簡單彆致,小姐的名字也應該按著這個路子取。”

聽了老周的話,譚央神遊方外,自言自語的說,“這名字是父親為我取的,母親懷我時父親就說,無論孩子是男是女,都單名一個央字,取的是‘央’有‘中心、誠懇、久遠’之意,父親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他若在世,定能為外孫取個好名字吧。”譚央說話的樣子悵然若失,畢慶堂攬著她的肩安慰,“小妹,譚叔叔會開心的,隻要你過得好、我們一家子過得好,他就會開心。”

“小妹”老周忽然開口,隨著畢慶堂叫起了譚央的乳名,“你是家中的獨女,想必家中長輩也都希望譚姓後繼有人吧,所以這孩子的名字,理所當然的應該有‘譚’字,叫‘畢譚’卻又顯得太過草率直白,不如拆開,就叫‘言覃’‘畢言覃’!‘言’本來就是個又簡單又雅致的字,我前兩天還翻《康熙字典》查過,‘覃’有‘悠長、深廣、廣施恩德’之意,也是個好字。”

譚央聽了,眼睛頓時一亮,“畢言覃,是個好名字,這兩個字都好,覃字在古書裡還有‘研精覃思’‘揚雄覃思’一說,這名字我太喜歡了,大哥,你覺得呢?”畢慶堂笑著點頭,“好,好,這名字妙得很,”頓了頓,他又很過意不去的說,“也難為老周大哥對孩子取名字這麼上心了!”

老周搖頭乾笑,譚央高興的來到搖籃旁,俯□看著睡夢中的女兒小聲說,“覃覃,小言覃,你有名字了!”老周也來到搖籃邊,清了清喉嚨,故作輕鬆的說,“我明天就要走了,回我該回的地方,這一走還不知何時能再和你們一家人見麵,這點兒小意思是給孩子的,請收下!”說著,他將兜裡的金鎖片掏出來輕輕放到孩子的枕邊。

譚央回過頭看著老周,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半天才開口,“您不能再多留幾天嗎?怎麼就這麼忽然間要走呢?”“上麵安排好臨時告訴我的,我也是上午才知道,遲早要走的,也許,我還能有活著回來的一天,”老周說著,眼裡竟迷惘起來。譚央最看不得這個,眼淚簌的掉了下來。畢慶堂來到他們身旁,“沒想到,這一天竟這麼快,什麼時間走?”“明早淩晨三點上船。”“好,我送你,送你上船,保你安全離開上海,請你不要推辭。”

老周深深地點頭,“謝謝您畢老板,我下去收拾收拾,你們也早些休息吧。”說著,他向門外走去。臨出門前,他回過頭看了看畢慶堂和譚央,最終目光落到了搖籃裡鵝黃色繈褓的孩子的身上。他的眼中有一種不舍,那是對幸福而安穩的日常家庭生活的希冀。譚央讀懂了他的不舍與希冀,便彎下腰抱起女兒走到老周的跟前,“您忙您的主義與理想,這麼多年也沒個自己的家。你和綾姐李哥,你們的事情我不懂,可我敬佩,孩子的名字是你取的,若你不嫌棄,就認這孩子做乾女兒吧?”

老周鄭重其事的緩緩接過孩子,這個一向堅韌剛強的湖南漢子的眼中,竟也轉起了星星點點的淚光。這個世道,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一個溫暖完整的家。他與她,還有這繈褓中的孩子,何其有幸。

畢慶堂送完老周回家,已經是清晨四點多鐘了,天蒙蒙亮,孩子在臥室隔壁的房間哭,譚央便過去看。倚著門框看著妻子和女兒,畢慶堂嘴角輕揚,笑了。“周大哥他已經走了?”看見畢慶堂,譚央問,畢慶堂點了點頭。“你怎麼不進來,站在門口做什麼?”“身上帶著外麵的涼風,怕凍到你和孩子,”他溫柔的說。“周大哥還會回來的,對嗎?”“這世道,哎,不好說啊!”畢慶堂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譚央聽了,默然低著頭,看著懷裡的女兒不做聲。畢慶堂便扯開話題,“臨走的時候,老周又對我說他覺得你很像他的妹妹,叮囑我一定要好好待你。”“噢?那你怎麼回答?”“我說,若你不棄,我自會儘我所能,守你一生。”譚央聽了,輕哼一聲,“什麼叫若我不棄,你偏會拐彎抹角的推脫,不說些乾脆利落的話。”畢慶堂鼻翼微微顫動,捏著手裡的禮帽,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畢慶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無奈無力,帶著歲月的沉重負累和命運無法逆轉的巨力。

八月初,正是女兒的百日,畢慶堂在大華飯店擺了酒宴請儘了上海的名流豪紳,這一天是孩子的百天宴,也是畢慶堂金盆洗手,退出商會、脫離黑幫的日子。

大廳裡正中的桌子,猩紅的毛氈上擺著黃澄澄的金水盆,畢慶堂在裡麵近乎於虔誠的洗著他那雙使慣了槍、略顯粗糙的手。洗罷,接過毛巾擦手,大廳裡響起了掌聲,外麵鞭炮聲大作。他對這些置若罔聞,抬起頭看著二樓抱著孩子衝他笑的譚央,畢慶堂的心中滿溢著前所未有的幸福與自信,他想,屬於他們的舒心太平的日子,自此開始,會過一輩子吧,一定會的。

這一年是西元一九三零年的八月,一個看似歌舞升平、無災無難的年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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