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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56)舊友(1 / 1)

碧檀記!

譚央籌備醫院竟是出奇的順利,去當局辦手續,一上午就辦妥了;打算進藥品買器械,便有可靠的供貨商上門兜售;想為劉法祖找助手,趙綾湊巧送來三四個年輕人,說想叫這幾個年輕人學學西醫,隻要她的人譚央敢收就行;開張前,方雅在報紙上為她買了一個版麵,連登了一周的廣告;連一塊牌匾都是寶隆醫院的馬院長署名寫就的。這可當真是瞌睡了便有人遞枕頭,有如“神”助。

就在這個初夏,細雨新停,正是晴日,“譚氏西醫院”在鞭炮聲中,緊鑼密鼓的開張了。

醫院開張本不用多熱鬨,可方雅偏就愛熱鬨、好場麵,自作主張的拉來了她舞廳的樂隊,還找來了舞獅的戲班子。這廂裡領結燕尾服,奏著歡樂頌;那邊卻鑼鼓喧天,兩隻獅子鬥得難解難分。這也正是熱鬨非凡,中西合璧,不倫不類。

方雅還令人抬來一大塊匾,她攛掇譚央去揭匾上的紅布,就見匾上鬥大的四個金字——“客似雲來”。譚央哭笑不得的問,怎麼不是妙手回春,懸壺濟世?方雅捂著嘴媚笑道,那是中醫的做派,你小看我,我才不露那個怯哩。譚央搖頭苦笑,叫人把匾搬到了林稚菊的產科病房,不管怎麼說,添丁進口的總不介意多多益善吧。

醫院剛放完鞭炮就來了幾個病人,小打小鬨頭痛腦熱的,開了藥便千恩萬謝的走了。更有甚者,還送來了個不省人事的女人,吳恩拿著小手電剛要去照她的瞳孔,她騰地一下就坐起來,說是好了,還跑到大門口滿世界的嚷嚷,這個醫院的醫生比神仙都厲害。門口來往看熱鬨的人見了,也有眼皮子淺沒主意的,便也進來看看腰酸背痛的舊病。

譚央瞧見這情景,無奈的問方雅,這也是你請來幫忙的?方雅眨巴了眨巴眼睛,含含糊糊的說,嗨,幫人幫到底嘛!

等到中午方雅要走時,譚央特地送她出來。譚央自是千恩萬謝,可方雅卻連連搖頭,想了半天才說,“哎,我真怕自己罔擔了虛名!你不要來謝我,真正該我幫你的事情,我沒幫到!”譚央看方雅一臉的愧疚,歎了口氣,“那才是他,他怎麼會聽彆人勸,他要叫我離了他就見不到女兒,我不回去,他才不會開這個恩呢!我原不該奢望的。”

譚央說罷將頭轉向旁邊,那奶黃色的砂麵牆上爬著剛抽嫩芽的藤蘿,小小的綠葉在風中細微的抖動,像小昆蟲的翼。譚央看著看著,眼睛就模糊了,她儘量睜大眼睛,不叫淚水落下來。

可方雅看不到這些,還笑嘻嘻的說,“那你就回去嘛,我看他既沒有彆的女人,也沒有變心,他還是那樣戀著你的,還是處處為你著想。有多大的事情嘛,你是書讀多了要獨立,你再獨立也要找個男人過日子,慶堂多好,你信我,我滿上海灘撈!也撈不出比他還疼你待你好的男人了……”

方雅兀自說著,冷不防譚央聲嘶力竭的衝她喊,“方雅姐!換你!你會回到圖謀你財產、殺害你親人的男人身邊,和他過下半輩子嗎?更甚至,這人可能還是你的殺父仇人?”譚央轉過頭時,方雅看到她滿眼的淚水,譚央臉上的愁苦憤恨叫方雅的心猛的一緊。

方雅愣愣的站在那裡,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恍然大悟,她嘴裡雖然反反複複的說著,這怎麼可能,這怎麼能夠,可是心裡到底是深信不疑的,畢慶堂和他父親是什麼樣的人,方雅再清楚沒有了。未幾,她也不說話了,便與譚央麵對麵的站在大道邊,初夏的風輕拂臉麵,是這個死氣沉沉的世界的唯一動態,這一點點風卻吹得人眼睛生疼,心口發悶。

後來說不清過了多久,方雅一掃一貫的嬉笑模樣,一本正經的對譚央說,“央央,是姐姐莽撞了,你受苦受委屈了,囡囡的事,我來幫你想辦法,實在不行咱們就同慶堂鬨到法庭上去,我為你物色律師,前幾天我倒是聽朋友講有位律師,是個有本事有膽量,也有背景有野心的,專門是不怕慶堂這種隻手遮天的人物的。”

譚央低下頭輕聲問,“我能指望在上海灘同畢慶堂打官司打贏?方雅姐,連我都覺得不著邊的事情,你怎麼……”

方雅伸手去拽牆上的藤蘿葉子,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譚央,你副這你就不懂了的高深笑容,“哪個說這官司要打贏啊?慶堂那樣場麵上的人物,麵子是第一位的,你和他搶女兒鬨得沸反盈天的,不管官司怎麼打,他就先輸一程了,而且,”方雅頓了頓,盯著譚央幽幽的說,“我看他還是不死心,隻肯承認你們鬨了彆扭,對離婚這兩個字忌諱得不得了,連我都說不得,他能讓這事搞得街知巷聞?一準看了個苗條就要息事寧人了!”

譚央彆了方雅回到醫院裡,下午倒真來了幾個帶孩子看病的,小毛頭們在診室裡跑著哭著,喧鬨而擁擠,叫譚央虛空的心也漸漸充盈起來。

譚央本想著醫院是個慢慢經營,積累口碑、積攢名聲的行當,本沒抱太多指望,卻沒想到,一直到下班,她與吳恩的病人都沒斷過,劉法祖治了個打架腦袋開瓢的,林稚菊還收住院了個來保胎的會計太太。譚央思量著,醫院開的位置不錯,方雅為她做的戲做足了,再有,他們四位醫生也都是有些本事的,便算是天時地利與人和都占上了。

傍晚,譚央收拾了東西,又樓上樓下的轉了一圈,打算回家的時候,醫院的大門口卻站了個戴著大簷太陽帽,穿著水藍色洋裝的女人,帽子的簷壓得極低,遮住了她的眼睛,隻看見一個尖尖的鼻頭,還有嘴上掛著的,那俏皮爽朗的笑。

“湘凝!”譚央幾乎衝口而出,那聲音裡有控製不住的吃驚與欣喜。

章湘凝摘下帽子,露出了齊耳的短發,她笑著去攬譚央的肩,“怎麼,沒想到是我吧?”譚央握著她的手開心的點頭。

章湘凝隨即笑嘻嘻的說,“央央啊,我的譚大院長,我昨天一回國就看見報紙上說譚央女士開了西醫院,本想著大早上給你捧捧場,可是我太不爭氣了,一覺睡晚了,還被我家老頭子拉去訓話,從中午罵我,一直罵到現在!”說著,她還吐了吐舌頭。

一般來講,兩個很要好的女孩子在一起,總是一個調皮潑辣孩子氣些,另一個溫柔持重頗有姐姐樣些。譚央從來都是後者,她笑著去刮章湘凝的鼻子,“還留洋回來的劍橋女博士呢,怎麼還和在敬業中學一樣,撒嬌!貪睡!被父親罵!你的建築學是怎麼讀下來的?”

章湘凝笑嗬嗬的去撥譚央的手,“我哪有你的福氣,畢老板多縱著你啊,說讀書就讀書,說留洋就留洋,這不,學上完了,還給你開個醫院哄你玩。”說著,章湘凝打量著醫院的房子,嘖嘖稱讚著。

譚央收回手,歎了口氣,強擠著笑容,儘量語氣和緩的說,“我已經同他,離婚了。”她儘量不去看章湘凝臉上那難以置信的表情,卻在自己心裡狠狠的歎了口氣。

這天從醫院出來,譚央和章湘凝回到敬業中學,在學校旁邊的小攤子上,她們吃起了上學時常吃的小吃。在一群下了學的學生中間,她們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從前,那些無憂無慮談天說地的學生生涯。

從來這裡的路上,到吃東西的間隙,章湘凝幾次欲言又止,關心譚央的境況,卻又怕再提她的傷心事。譚央看得分明,便低頭攪著碗裡的麵說,“你不用問了,我雖然現在很不快樂,但畢竟會生活下去。我同他是再不可能了,死了心,就硬著頭皮過活罷了。”

章湘凝拄著筷子,蹙起眉頭,帶著探究的目光溫柔的問,“他傷了你的心,是嗎?”譚央知道她誤會了,但也不願意再解釋,就略略點頭。章湘凝氣惱的扔下筷子,“果然像她們說的,男人總是靠不住!”

譚央無奈的搖頭,她的故事沒有落了俗套,卻比那些俗套要悲哀的多。她打起精神笑著揶揄章湘凝,“彆說我了,說了也不開心,你怎麼回事,一定要解除婚約才回國,是不是在英國有了意中人了?”

章湘凝聽了,頭搖得像撥浪鼓,“你怎麼和我家老頭子一個調調,沒有,在英國這些年,除了學習就是各國的逛,打著學習人家建築的名義遊山玩水。有那麼幾個男性朋友,都是玩伴,也有追求我的,可我覺得肉麻的很,那些情啊愛啊的,哎,可能是我看慣了男女之間的分分合合,心裡已經很老了吧,覺得這些沒意思透了。”

譚央知道章湘凝的老毛病又犯了,明明懵懂未開、玩心重,在感情方麵稚氣極了,卻要擺出愛情專家閱遍千山的老練樣子,譚央也不去揭穿她,就問,“你父親問你為什麼要解除婚約,你就這麼說的,所以今天被罵了一個下午?”

章湘凝不耐煩的擺手,“這樣的知心話怎麼能同他說,我就說我很反對父母包辦的婚姻,那是人類文明的倒退!”

“你父親怎麼說?”

“他威脅我,說年前就退婚了,但是他敢打包票,我自己找的丈夫肯定不如他為我找的,我以後哭著捶地,悔之晚矣的時候,不要再去找他!”

“那我倒是想知道,你那個被退婚的未婚夫是個怎樣的人了。”

“嗯,是父親同僚的世交,蘇州的大戶人家,城裡有紡織廠,城外有田有地,那男的是家中的獨子,愛做學問、愛讀書,我在蘇州上學時不知怎麼見了我就說很喜歡我,便去我家裡提親。父親見了那個男的很滿意,說什麼政界軍界最不安穩,頂好就是找個這樣家境殷實,長輩通情理,男孩知道上進,還能自己學些養家糊口的真本領,又偏偏這男孩還是愛慕我的。總之就是全都合他心意!”

“說實話,聽起來真不錯呢,湘凝,其實父母看好的婚姻,很多都是幸福的,長輩的眼光總是比咱們長遠些!”譚央認真的望著章湘凝,字斟句酌的說。

“你以為我那麼不長腦子啊?沒有,我沒馬上拒絕!我還是有幾分小聰明的好不好?我叫我哥哥偷偷去他的學校看他,可是哥哥說,那是個書呆子,就知道讀書,大夏天的捧著個兔子在悶熱的房子裡發癡!這還不止呢,連他的名字裡都帶著個蠢字,真的!那是個頂無趣頂癡傻的人!”譚央難以置信的望著章湘凝,章湘凝接著說,“我怕了,就申請了英國的學校去留學,再想家也不回來,迫著我家老頭子把婚退了!”

這近十年的時光,她們都有著各自的經曆,可是真的朋友,不論相隔多遠分離多久,再見麵卻還像昨日剛剛離彆一般,沒有隔閡,依然心意相通親近無間。

吃完東西往回走時天已經很晚了,路上昏黃的路燈在婆娑的樹影裡照出參差的光影,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她們買了一份報紙頂在頭上,急匆匆的去趕電車。

這個時候這個天氣,路上行人很少,電車上隻有她們兩個,她們坐在最後一排,伴著清脆的車鈴聲,電車緩緩行進在上海的夏夜,雨滴打在車窗上,譚央靠著車窗上望向外麵,呼出的氣趴在玻璃上便成了薄薄的一層霧,她抬起手在車窗上信手畫了起來,一筆一筆的畫出了個紮著兩個小辮子的小女孩,眼睛大大的,衝人甜甜的笑。畫罷譚央難過的垂下了手,自言自語的說,下雨就好了,不要打雷,囡囡最怕了。

章湘凝聽見譚央的話便體貼的說,“那你這會兒把囡囡接過來好了,我陪你去!”譚央搖了搖頭,“他不讓我見女兒?”“什麼?”看著章湘凝臉上的驚異與憤怒,譚央堅定的說,“這是暫時的,我定會去爭取,不惜代價的爭取!”

章湘凝恨恨的說,“他竟是這樣的人,無恥!冷酷!難怪都說他是上海灘上地痞流氓的頭子,我們真是傻,都以為他是好的!至少是對你好的!”譚央沒有說話,無力的靠在章湘凝的肩上,一任眼中的淚水如外麵的磅礴大雨般奔流而下。

半晌,章湘凝歎了口氣,輕聲安慰譚央,“央央,誰叫咱們年輕,歲數小是會犯錯誤的,識人不清也難免。不過好在犯了的錯誤不會再犯,譬如說吧,你現在若是重走一遍當年的經曆,遇見畢慶堂,便鐵定不會愛上他,這就是咱們的進步,咱們的成熟!”

譚央聽罷,緩緩地直起身,苦笑道,“也未必,可能結局是一樣的。”章湘凝不解的望著譚央,譚央無奈的解釋,“這世上就是有這麼一個人,讓你無法不愛上他,明知這愛是毒酒飲下去會死,你也會喝。也許這便是真正的愛,寧可死,你也要去試試!”

章湘凝聽罷,想了想,隨後長長的舒了口氣,“有個人對我說,真正的愛,好比在旖旎風景中分花拂柳而行,遙望瓊樓玉宇掩映其中便奮不顧身、跌跌撞撞的闖了進去,明知眼前的雕梁畫棟不是自己的家,不是你真正的歸宿,卻耽於美景不能自持,沉溺其中不能自拔!直到日暮時分,人家要將你掃地出門的時候,你才茫茫然的站在門口想起,你已經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譚央認真的聽著,連連點頭,聽罷問,“什麼人說的?”章湘凝回過頭衝譚央一笑,三個字脫口而出,“徐治中!”

幾天後,方雅便幫譚央約了那位律師在俄羅斯人開的咖啡店裡見麵,譚央被一位穿著花花綠綠的俄國民族服裝的金發美女引到二樓的單間,開門後,那位背對門坐著的斯文男子站起身,他回過頭看見譚央,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驚異得說不出話來。

譚央卻無奈的搖頭笑道,“這世界真是小,胡先生,沒想到方雅姐介紹的大律師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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