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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66)小阮(1 / 2)

碧檀記!

當譚央甫一進大門就看見站在門口的畢慶堂時,多少有些意外,濃濃的秋涼將樹葉染得一片深綠,獨自站在樹下的畢慶堂像是皮影戲裡的護國將軍,在喧鬨的大場麵裡出來,依依呀呀一段唬人的唱白罷了,他還是自己,無人襯托、無人應和,連豪邁的一聲吼裡都隱含著淒清哀絕的尾音。

畢慶堂看見譚央,竟籲了口氣,如釋重負似的。他連走兩步來到譚央麵前笑道,“怎麼才來?”譚央被他這麼一問就迷惑了起來,低下頭去看腕上的手表,心裡琢磨著,不比平日裡晚,卻是早了,她便心疼的問,“怎麼,囡囡著急了?”畢慶堂攬了一下譚央的肩,還不等譚央有所反應,手又收了回來,“是啊,都兩周沒見到你了,能不急嗎?”譚央聽他這麼說便急急的緊趕幾步,向房子走去。

一進門就看見言覃躺在客廳的寬大沙發裡甜甜的睡著,一旁還睡著她那打著鼾的胖胖白貓。譚央笑著把女兒身上的毛毯掖了掖。孩子腳上穿著白色漆麵的皮鞋,身上一條嶄新的翠綠毛線裙,這是一副隨時要出門的樣子,女兒身上的衣服還是譚央最偏愛的顏色。譚央輕聲說,“以為這時候來不算太早,她午睡該醒了。”“她哪裡肯睡,等你呢,到最後撐不住才在沙發上睡著的,”畢慶堂說著,示意譚央坐下。

譚央很內疚的在沙發另一麵小心坐下,嘀咕著,“這孩子,真是的。”正說著,傭人端來了茶水,新沏的菊花茶,溫度剛好,菊花茶也正對著深秋的時令。譚央不由得想到,每年這個時節,他們兩人就會在露台上吃湖蟹,喝菊花茶,他將剝好的蟹肉送到她嘴邊,她張口,他卻笑著把蟹肉往旁邊挪,抹得她頰上一片油光才將蟹肉放到她口中。

樓梯口的電話叮鈴作響,吵醒了言覃,她睜眼望見媽媽坐在她身邊望著她笑,言覃便噤著鼻子粘上去,摟著譚央的脖子撒起嬌來。

這時候,陳叔過來叫畢慶堂,“少爺,您的電話!”畢慶堂不耐煩的問,“誰呀?”“鄒老先生。”畢慶堂聞言便很不情願的去聽電話,再回來時正看見譚央在為女兒穿小風衣,眼瞅著就要走。畢慶堂在一旁笑嗬嗬的說,“等等走,剛下來的湖蟹,你一進門就上屜蒸了,再有兩分鐘就好了,吃兩個再走!”譚央笑著說,“不了,你吃吧,我們走了。”畢慶堂僵笑著點了點頭,卻在心裡無奈的歎了口氣。

“媽媽,我要吃嘛,”言覃嘟著嘴說,說罷還把手從風衣袖子裡扭了出來。畢慶堂揪了揪女兒新紮起來的荷花苞一樣的小辮,親昵的笑,“你這小饞貓呀!”

畢慶堂將剝好蟹殼的肉放到譚央手邊的碟子裡,譚央揀來喂給女兒吃,另一隻手裡還攥著手帕,為孩子擦著嘴。言覃大略吃了一隻蟹後,譚央便和畢慶堂說,不要剝了,小孩子吃太多涼性的東西不好。畢慶堂卻把剝好的蟹腿肉送到譚央麵前,不遠不近的停在她嘴邊,“你也嘗嘗,今年的蟹特彆好,鮮肥鮮肥的!”雖然他的話儘可能的自然,不帶旁的感情,可譚央還是僵在那裡了。

片刻後,她伸手接過畢慶堂手裡的蟹腿放到碟裡,輕聲說,“來時剛吃了飯。”言覃迅速的揀起那枚蟹腿,獻寶一樣的往譚央的嘴裡送,脆生生的說,“媽媽吃!”譚央眯著眼欣慰的笑了,抵著女兒的腦門,把蟹肉吃到了口中……

譚央再去城郊的軍隊駐地時,正是晴日,疏朗的藍天在上海並不多見,絲絲絡絡的薄雲劃過天空,流鶯一般。

譚央看見徐治中的時候,他正守著一個古舊的木匣子發呆,看他神遊外方的樣子譚央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李副官見狀便殷勤的在門口說,“參謀長,譚小姐她來了!”徐治中連忙抬頭,看見譚央便笑了,那笑熱切而溫柔,久彆重逢一樣。

他叫譚央在他身邊坐下,當著譚央的麵,他緩緩打開了木匣,就在蓋子打開的那一瞬間,譚央的心也被晃得一顫,木匣裡竟是一柄古製的四弦八度小阮,泛著烏亮光澤的暗紅色修長琴杆,黃中透白的渾圓麵板,側板上還刻了明朝末年揚州製阮名匠的名字,可以說,這是一柄堪稱珍寶的阮。徐治中把小阮小心的取出來,奉到譚央麵前。

譚央見狀,立時緊張了起來,她急急站起身跑到門後,向盥洗架上的臉盆裡倒上水,仔仔細細的洗了手,又拿紗布認真擦乾手上的水,這才謹小慎微的接過琴。捧著手裡的小阮,像捧著個初生的嬌嫩嬰孩,她連大氣都不敢出。

看她愛不釋手的撫著琴弦琴柱,徐治中便回身取出抽屜裡的香爐,點上香後笑著慫恿她,“試一試,你試一試。”譚央含笑點頭,小心謹慎的為小阮調起了音,隻幾聲,譚央就發起了癡,這是一柄型絕音美又保養得法的好琴,她問徐治中,“這小阮,哪兒來的?”

幾年前,譚央在一家琴行見過一把標價極高的小阮,畢慶堂見她多看了幾眼便要給她買下,譚央沒答應,還意興闌珊的勸他,勉強算是把好琴,卻比她自己的那把高明不到哪兒去,真正的好琴是花錢買不來的,要看緣分。

自古以來,在清高自傲的士大夫階層,真正的雅物是花錢買不來的。能讓物主割愛的,不是以物易物,便是當權者的強取了。譚央懂得這個道理才有此一問,徐治中抬起手摸了摸鼻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幾十年前,我外公用一箱珍本善本的古籍,換來的。”聽他這麼一說,譚央忽然想起她手頭的那本小阮曲譜,便激動的問,“那麼這小阮?”徐治中微微頜首,儘量稀鬆平常的說,“家母的遺物……”

看見譚央有些僵硬的手,徐治中無奈的開口道,“先慈不願良琴空置,辭世前告訴我,要琴贈有緣人。哎,這三十來年,除了我母親,我就認得你這麼一個會彈小阮的人,早想給你,又怕你多想,更怕你推辭,”說到這兒,他把裝琴的匣子向譚央的麵前推了推,“我看你是真的愛惜它,那就收下,放我這兒沒人會彈也是明珠暗投。你若是覺得這禮重,那琴就還是我的,想彈的時候,你就來我這兒!”

其實徐治中的話並沒有說全,他母親臨終前是要他琴贈有緣人,可這有緣人,卻是他徐治中的有緣人。那位頗具才情的江南閨秀病入膏肓時,最割舍不下的東西便是這柄小阮,按徐治中叔父的意思是要叫這琴陪葬的,徐治中當時年歲雖小,卻也覺得理當如此。母親撒手人寰前當著他叔父的麵,將小阮交給了兒子,還對兒子說,“彆叫它去地下陪我,我舍不得,將來你找位會彈小阮的夫人吧,萬萬不要讓這名器蒙塵,”想了想,她又無奈的加了一句,“若是太難,那就生個女兒,教她彈小阮,總之,不要辱沒了它。”

譚央將手重新劃過琴弦,鄭重的問,“伯母在世時最愛彈什麼曲子?”徐治中看著譚央的眼睛,不假思索的說,“《清商樂》。”譚央點頭,隨即深吸一口氣,緩緩的撥動琴弦,她的動作與神態有著宗教儀式般的虔誠,這虔誠是一位樂者對另一位樂者發自內心的敬意。

悠揚清越的琴聲伴著香爐裡的嫋嫋煙香回蕩在高大空曠的建築裡,空靈而婉轉,肅殺寂靜的軍營也由此有了疏離悠遠的美。譚央投入的彈著小阮,她沒注意到,此時徐治中看她的眼神,幾近癡迷……

這一周的時間過得飛快,讀書、彈曲、觀畫、寫字,他們做英文的填字遊戲,他還教她下西洋棋。徐治中是個內心極度豐盛的人,足不出戶,他也能引著譚央興致盎然的玩上一整天,當然了,這根由還在於他們有共同的愛好、共同的語言,譚央麵子上一向是規矩乖巧的,可也心思活絡愛玩愛新巧,縱觀她的整個童年少年時期,最缺的就是玩伴,這同齡的異性玩伴就更是沒有了。徐治中走進她的生活,也在她的生命中,霍的一聲,展開了一片新的天地。

那周六,譚央臨走前,看見徐治中寬大的書桌上新擺了隻養金魚的白底藍花細瓷大缸,缸裡放著鵝卵石和稀稀疏疏幾叢水草,沒有魚,隻養著一隻憨態可掬圓頭圓腦的小烏龜。譚央問他怎麼想起養隻烏龜?徐治中卻含笑不語。

沒過多久,看著譚央坐的汽車出了院子,徐治中從筆架上拽下來一隻毛筆,拿筆尖輕輕點了點探頭探腦向外張望的烏龜腦袋,烏龜充滿戒備的,倏地一下,縮回了殼裡。徐治中自得其樂的笑了,還自說自話道,“我得學著同你打交道啊,不能太急,不能太急……”

譚央回去醫院開診後便忙開了,幾天後的一個黃昏,她在辦公室休息,電話鈴響了,拎起聽筒,那頭就傳來了徐治中的聲音,老友一般,稀疏平常的幾句問候,譚便也問起他傷口的情況。

“癢啊!癢得很!”徐治中一本正經的與她說。

“傷口愈合,這都是正常現象,不要緊。”

“我昨天就想打電話問你,沒打,怕你嫌我小題大做。”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辦公室的電話,湘凝給的?”

“我可不敢向她要電話,不然和你掛電話前要向她實戰演習,打完電話又要和她做戰況彙報,這些年,我是怕了。”

聽了徐治中的話,譚央更是不解,“那你怎麼知道號碼的?”

“軍事機密!”他如是說,兩個人便都樂了,笑罷徐治中才略顯尷尬的解釋,“我手下的通訊科長有全中國所有電話機的號碼,我,濫用職權了。”

“對了央央,我明天進城視察防務,中午去你那裡討杯茶好不好?”

譚央略思量,便笑道,“行啊,你來吧,一杯茶我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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