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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68)看戲(1 / 2)

碧檀記!

方雅的話剛說完,畢慶堂啪的一聲狠狠合上了賬本。方雅見他這架勢,便認命般的蹙著眉等他怒火衝天的大發脾氣,等了半晌,卻見畢慶堂隻是低著頭,一句話都不說。方雅不知該如何是好,便湊近了,熱心腸的說,“若是我還能幫到你什麼忙,你儘管說。”畢慶堂抬頭橫了方雅一眼,“幫什麼忙?還下藥?”方雅眨了眨眼,“看你說的,好像我就那麼點兒能耐似的,要不,我幫你查查那軍官是個什麼來頭?”

畢慶堂歎了口氣,從煙匣子取出煙裝到煙嘴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他叫徐治中,小妹中學時的同學,讀過軍校留過洋,現在在上海駐軍做參謀長,是軍中的少壯派,蔣總統的嫡係,他還有個在北平做大官的叔父,待他比親生兒子還好,”說的這兒,他又無可奈何的補了一句,“若不是非要來上海,他現在已經是師長了。”

方雅大驚小怪的叫著,“霍,這人,不簡單呢!原來你自己早就弄清楚了?那你打算怎麼拾掇他?這樣的背景,不大好辦吧?”畢慶堂苦笑搖頭,“背景是一方麵,主要是,你想拿捏住什麼人叫他服軟,你就得知道他想要什麼。貪財的、好色的、戀權的、惜命的、圖安逸的,隻要他有所求、有所圖,我畢某人就有法子轄製他。”說到這裡,畢慶堂冷哼一聲,“可是這個人呢,他最想要的東西竟然是我的太太!”

方雅略想了想,隨即白了他一眼,“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嘛,你們爺倆這些年不都是這個路數?”畢慶堂無奈一笑,“你呀,婦人之見,現在是什麼時候?和日本人打著仗呢!為了爭風吃醋的事叫主戰派的高級將領橫屍我上海街頭,我畢某人這一生雖說是殺人無數,身負惡名,可這萬夫所指的千古罪人,還是不屑做的!”

方雅聽了他的話,心裡沒來由的跟著哀戚起來,她眨著一雙有著細紋卻依舊澄明清澈的美目,不知所措的說,“那囡囡怎麼辦?你總是對她說媽媽會回來?”畢慶堂喉頭一緊,卻故作輕鬆的安慰道,“不怕,隻要小妹心裡有我有孩子,十個徐治中,百個胡連成,都成不了氣候。”

冷風呼嘯的秋夜裡,他安慰著旁人,也安慰著自己。

因為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深秋的傍晚天黑的很早,霓虹燈在雨霧裡發著五顏六色的光,四層樓高的天蟾舞台前車來車往人頭攢動,穿著鮮麗旗袍的太太小姐扶著各自的先生夥伴,踮著高跟鞋,穿過泥濘的路麵走進劇院,劇院門口橙黃的光照在他們臉上,滿麵笑意、興致勃勃。路兩邊賣煙的姑娘和賣零嘴的半大小子,牟足了勁的吆喝著,劇院樓上兩塊大大的紅色牌匾,左書“馬連良”,右寫“周信芳”,另有一對紅底金字的長幅,被名家瀟瀟灑灑的題著,“扶風臨滬風光無兩,南麟北馬折桂天蟾。”

方雅不耐煩的拉開二樓雅間的暗紅色絨布簾子,看見站在裡麵聚精會神的向樓下看的畢慶堂就抱怨開來,“好端端的一個晚上,也不問我有沒有事就把我叫過來,來就來嘛,還是來看戲!當年陪你家老頭子就是成天到晚的看戲看戲,鼓點子一敲我腦仁兒就疼,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拉我來乾什麼?”

畢慶堂回過頭掃了一眼方雅,拽過一把椅子坐下,看著樓下懶洋洋的說,“馬連良來上海與周信芳同台獻藝,百年一遇,叫你出來長長見識。”方雅翻了翻白眼,“要你好心?”畢慶堂歎了口氣,狀似無心的說,“哎,陳叔這兩天著涼了,出不來,我一個人看戲,怪沒意思的。”他說話的時候也背對著方雅,方雅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一股子悲涼之氣從他的言語中竄了出來,聽得人心頭一澀。

方雅一語不發的乖乖坐在椅子上,接著她故意笑哈哈的與畢慶堂扯起了閒話,畢慶堂也哼哼哈哈的應付著。方雅無意間掃了一眼手邊的桌子,四個碟子,分彆裝著糖炒栗子、海棠糕、桂花糖,還有一個卻是光溜溜的空碟子。方雅隨手撚起一塊桂花糖扔進嘴裡,皺著眉嘀咕著,“哪裡來的這些土裡土氣的零嘴,不好吃。”畢慶堂心不在焉的說,“你自己想吃什麼,叫人去買!”正說著,坐在椅子上的畢慶堂忽然站起身,緊張的探身向下看,方雅見狀也湊了過來,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隨即哭笑不得的調侃畢慶堂,“認識你二十來年了,竟不知你是個這樣的癡情種子!”

最近天氣冷,上海肺炎流行,譚央在醫院幫著吳恩處理了完病人才緊趕慢趕的到了戲院,一樓的觀眾席已經坐了很多人,譚央夾著手包,拿著一個牛皮紙袋,一手握著一張票,認認真真的尋著自己的座位。躲躲閃閃的經過幾個人,在側方偏後一個不怎麼好的位置,譚央坐下了,她兩邊還坐著幾個年齡頗大的老先生,那幾個人是結伴來的,上了歲數又耳朵不大好使,隔著譚央喊話聊天,譚央便微笑著禮貌躲閃開來。她在老人麵前是一向如此的,一副乖覺又懂事的模樣。

站在樓上的畢慶堂看著譚央,會心一笑,他緩緩坐下,拿起桌子上的糖炒栗子,剝了殼扔到空碟子裡。方雅手疾眼快的拿起那枚剝好的栗子,笑嘻嘻的咬了一口。畢慶堂猛的抬起頭瞪了方雅一眼,方雅卻笑罵道,“瞪什麼瞪,剝好的栗子你不吃、我不吃,拿來供佛啊?”畢慶堂無奈的歎了口氣,把剝了一半的栗子又扔了回去,轉過臉去看戲台。

方雅卻笑著將那碟糖炒栗子和空碟推到了畢慶堂麵前,“你呀,都成習慣了,快剝吧,都剝好了,我給你送下去!”畢慶堂一麵點頭,一麵深以為然的笑著讚她,“我家老爺子就說嘛,滿世界都找不到小雅這樣知情識趣又俠義心腸的女人了!”方雅嗤之以鼻,“嘁,你一用到我,就會把馬屁拍的山響!”

方雅看著畢慶堂埋下頭認真又熟練的剝著栗子,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畢慶堂聽到了這聲歎息,沒抬頭,隻自說自話的解釋著,“小妹很多事情上都勤快又用心,唯有照顧自己時潦草的不像話,再喜歡吃的東西,嫌麻煩嫌費時,都吃不了幾口就撇在一邊了。”

方雅坐直了身,開口說話時,語氣少有的嚴肅,“你這小妹啊,在你身邊真是實打實的享了十年的福,這十年裡,她吃的牛排是切好的,螃蟹是沒殼的,地瓜是去皮的,就連糖炒栗子都是剝好了擺到手邊的!我記得那年她懷著囡囡的時候,我倆聊著天,你卻在一邊用筷子頭幫她把西瓜籽都點掉了,我當時嚇了一跳,你這拿槍玩命的手,還能乾這個?”

話說到這兒,方雅越發的肅然起來,“所以慶堂,同是女人,我敢打包票,你的小妹這一輩子都忘不掉你,除非她以後再不吃這些東西,不然,吃一次心中便難過一次、失落一次,即便同樣的事另一個人也會為她做,可同樣的東西吃到嘴裡,滋味卻是不一樣的!”

聽方雅的話,畢慶堂停下了手,發了好久的呆,才啞著嗓子說,“方雅姐,謝謝你,謝謝你的話。”

天蟾舞台樓上樓下人聲鼎沸一片熱鬨,東瞅西望的方雅忽然幽幽的來了句,“他怎麼也來了?”畢慶堂放下手裡的栗子,抬頭望去,就看見離他們不遠的轉角處的雅間裡,徐治中抱著臂膀笑著向下看。

這時候,李副官吃力的擠進譚央那排,在譚央身邊站定,殷殷勤勤的笑道,“譚小姐,參謀長在上麵訂了雅間,咱們上去看吧!”對於李副官的出現,譚央很是意外,她抬頭匆匆掃了一眼樓上,開戲前燈漸次熄了,一片昏黑裡看不到雅間。她卻想起了這些年,每當天蟾舞台來了名角,她就會在雅間裡抱著他的胳膊,聚精會神的聽戲,這一瞬間的回憶叫譚央心中懨懨的,她看了一眼李副官,微笑著說,“不了,我在這裡看戲就好,雅間裡太憋悶了。”

李副官聽了譚央的話隻得氣餒的上樓交差,片刻後,他又帶了兩個士兵下來,譚央左右的七八個人全被請上了樓上的雅間。沒過一會兒,徐治中就下了樓,笑著在譚央身邊穩穩的坐下。他們兩邊,徐治中帶來的副官和衛兵也都端著槍依次就坐。

“你怎麼來了?”

“法祖兄說前天看你給一位常在你們醫院看病的太太掛電話,問她能不能幫你弄到馬連良在天蟾舞台演戲的票,還說多花些錢都不打緊!”

“他這人,也乾起了倒賣情報的營生了?”

“你想弄這裡的票,怎麼不對我說?”

“你又不愛看京戲。”

“以前是不大看,也沒個好先生領著入門,不過以後,可能就要看了。”

徐治中見譚央笑而不語,便低下頭虛心向她求教起來。他從不看京戲,可是《牡丹亭》《西廂記》這樣出名的名家戲本,因其辭藻華美,早在少年時就能通背下來。所以雖不看戲,他問的問題也不算太離譜。

譚央知他是文人看戲,唱腔念白都是其次,他要看戲詞的,就把馬連良這次要演的《青風亭》裡寫得妙的詞揀出來背與他聽。戲院第一層,看戲的人極多,人聲嘈雜,譚央說的話徐治中聽不真切,他便笑著低下頭側耳聽譚央說,時不時興味濃厚的插嘴問一句,倒真叫譚央這個戲迷打開了話匣子。

雖說畢慶堂知道他們這段日子常在一起,可是,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他們在一起相處的情形。做了這麼久的夫婦,他竟不知她的太太是一個這樣健談的人。從前總是他與她說話、逗她笑,她便文文靜靜的聽著、笑著。畢慶堂的心裡越發的不是滋味,他緊攥著拳頭。

這時候,徐治中不知又說了句什麼,譚央連連笑著搖頭,還拿出了包裡的筆在戲票的背麵寫了句話,徐治中看了看,也從李副官的手裡拿過了筆,隻寫了兩個字。譚央看了他寫的字,稍一頓,兩個人相視而笑。那樣的默契、那樣的歡欣,竟全是做不得偽的。

啪的一聲,畢慶堂狠狠的用拳頭砸向了桌子,桌上碟子裡的栗子糖果全都跟著不知所措的蹦了一蹦,他霍的站起身便往外走。方雅見狀忙忙拉住他,“你要乾什麼?”畢慶堂不由分說扒開方雅的手,氣急敗壞的吼道,“混賬東西,這樣明目張膽的誘引我太太,當我死了?不給他點兒顏色嘗嘗,倒不知道這上海灘是誰的地盤了!”

方雅聽他一口一個太太,一口一個誘引,便知他是鑽了牛角尖,一時回轉不過來。也不敢點醒他,隻有拽住他,順著他說,“看你說的,咱家小妹是怎樣機靈的一個人,哪兒就這麼容易被他糊弄住了,”想了想,方雅又連忙補了一句,“你若是現在下去跟他鬨開了,倒趁了那小癟三的心了!”

見畢慶堂擰著眉頭略有猶疑的看著方雅,方雅忙說,“人家不就是看個戲嗎,還在下麵的大廳裡看,那咱們倆還在雅間裡看戲呢?你就因為這個在大庭廣眾下鬨開了,兩個男人比比劃劃的,丟人的是央央,你那個小妹什麼性子你不知道啊?你與央央這次鬨僵了,以後還要不要見麵了?你可要拎拎清,不要叫人漁翁得利了呀!”說著,方雅又擺出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數落他,“你說我就納悶了,你總也算個有城府、行事精明的人,怎麼一吃起味兒來就犯渾呢?”

畢慶堂喘著粗氣一臉不甘的看向樓下,恰在其時,觀眾席上的燈全都滅了,他們再也看不見譚央了,方雅暗自鬆了口氣。這時戲台燈光大亮、幕布拉開,呤嗆呤嗆的鑼聲鼓聲,台上的那出戲才剛剛開始……

黑暗裡,徐治中看見譚央望著戲台那期待連帶著緊張的表情,輕聲笑了,他湊近譚央的耳邊說,“其實,這個馬連良……”他的話剛出口,譚央就推了他一下,急急的說,“聽戲,等等再說!”徐治中忙點頭,乖乖應承,“好好好。”

畢慶堂站在雅間裡,直勾勾的看著戲台,那武生剛開口唱了兩句,他便不勝其煩的扭頭走了,方雅不知所措的問,“你這又要乾什麼啊?”“回家!”“啊?你這個大戲迷不要看戲了?”

唱完一出戲,正休息時,譚央忽然記起了剛剛的事,便很不好意思的問徐治中,“對了,你剛才要說什麼?”徐治中笑了笑,溫言道,“等下演完戲,咱們去後台見見馬連良馬老板,我與他打好招呼了。”“什麼?”譚央一臉的難以置信。“噢,我與馬老板認識,在北平時,我叔父家唱堂會,有時會請來馬老板。”看到譚央高興時眼睛都跟著亮起來了,徐治中心滿意足的轉過頭望向戲台,輕聲自語,“隻要你高興。”

譚央聽到了他的話,欣喜若狂的那顆心便一點點的沉下去,壓抑得動彈不得,她微微歎了口氣,“你這人呢,真是會投其所好。”徐治中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忙笑著湊趣,“那是自然,所以我軍銜升得快啊!”譚央瞪了他一眼,緊張的看了看坐在兩邊的他帶來的下屬,埋怨他,“你什麼都要拿來開玩笑,也不怕落人口實!”徐治中豁達一笑,朗聲道,“怕什麼,我又不是為了做官才去當兵的,日寇除儘之日,便是我徐治中脫下這身軍裝之時!”

晚間,戲院散場之後,他們坐在汽車裡,徐治中笑著指了指譚央手裡的牛皮紙袋,“什麼東西啊?拿了一路!”譚央將紙袋打開,“糖炒栗子,進戲院前在外麵買的!”徐治中瞄了一眼,納悶道,“你也沒怎麼吃啊!”“我呀,就顧著看戲了,哪兒還想得起來吃!”徐治中無可奈何的搖頭道,“央央啊,你居然戲迷到這個程度了!”譚央很不好意識的笑著微微點頭,隨即從袋子裡取出一枚已經涼透的板栗,慢條斯理的剝起來。末了,她將剝好的板栗放入口中細細嚼起來,車窗外,路燈一道道的光劃過她的臉龐,仿若光陰掃過寂靜漫長的人生路。

悠悠塵世間,脈脈不得語。

作者有話要說《寒江雪》,特彆喜歡儲蘭蘭在裡麵的京劇唱腔,百聽不厭。我這個笨蛋就不試著貼歌了,附上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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