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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96)有喜(1 / 2)

碧檀記!

那天回去時,譚央在前麵走,走路時,眼淚崩了線似的劈裡啪啦往下掉,她抬手去擦眼淚,這情形被走在她身後的畢慶堂全看在了眼裡,可他沒那個勇氣去上前安慰她。

曾經,他一個又一個的謊言,換來了今日,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就在這一天,鎮上藥鋪的牛掌櫃慌忙收拾細軟、帶著家小,關了店門後,連夜離開同裡,不知所蹤。

夜裡,在房中,譚央一個人坐在煤油燈下,看著燈罩裡撲朔迷離的光影,她覺得自己這並未衰老的生命,都已經隨著這不斷燃起又不斷熄滅的光亮,一點點的,絕望到油儘燈枯。

在小廳裡的畢慶堂悶頭喝著鎮上自釀的黃酒,吳媽躡手躡腳的進來,看著桌上的空酒壇,她小心翼翼的好心勸道,“姑爺,天涼喝冷酒傷身體的,你這個喝法就更要不得了,你少喝些,不然我告訴小姐,她該心疼了。”畢慶堂聽了她的話,拿酒碗的手一滯,陰沉著臉,心煩意亂的回答,“彆去煩她。”吳媽有些困惑的將手裡的木盆拿給他看,“那姑爺,你叫我煮的菱角煮好了,我給小姐送去嗎?”

畢慶堂側臉看了看正在冒熱氣的菱角,若有所思的放下酒碗,“不用,先放我這兒吧。”

次日清早天剛亮,譚央就獨自上了烏篷船打算回上海,吳媽絮絮叨叨的在她耳邊說,“怎麼自己回去?又鬨彆扭了?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怎麼還那麼愛拿糖作醋的?”說著,她把兩個大食盒放到船上,嘀咕著,“剝菱角,割壞了手,還以為,今天要在船上和你請功呢!”

撐船的船夫拿長篙將船撐離了埠頭,從門裡衝出來的畢慶堂站在岸上,百般不甘的對著譚央喊,“小妹,是不是事到如今,我還說不是我,你也不會信了?”站在船頭的譚央微閉上眼,有氣無力的搖頭。

快下船時,譚央看見船艙裡兩個碩大的食盒有些困惑,打開盒蓋,食盒上上下下裝的滿滿的,都是剝好的菱角。

剝完這樣兩大盒,總要一晚吧?譚央思及此處便辛酸無比的摟著食盒,抑製不住的哭了起來。

什麼叫悔之晚矣呢?就是不用現在做這麼多,隻要當初,少做那麼一點點……

畢慶堂在同裡呆了兩個來月,他的心思也全在這裡,一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架勢。待他再回上海時,才知道這段時間裡,鄒老先生出了大事。

上海剛一淪陷,日本人就打起了鄒老先生水泥廠的主意,廠子規模很大,水泥又是戰時的稀缺資源,如此之大的實業還很難內遷。所以淪陷後,日本人盯緊了這塊肥肉,一會兒要拿錢入股,一會兒又要給鄒老先生偽政府的官做,鄒老先生卻是連眼皮都不抬,一副老骨頭死扛的架勢。

入秋後,日本人終於沒了耐性,索性在廠門口貼了告示,說要在月底派兵入駐,正式接管水泥廠。如此,日本人直接繞過了鄒老先生,搶去了水泥廠。而鄒老先生呢?即便是自己的廠子,他也一樣沒有選擇、沒有餘地。

那天傍晚,鄒老先生站在貼告示的廠門旁,回望自己用半生心血經營起來的宏大產業,他老淚縱橫的用文明棍敲著地麵,心酸無比的慨歎,“民族將亡,國家不存,匹夫無能啊!辛苦攢下一輩子的基業,竟是替日寇為虎作倀!”

下班的工人們看到這情形,無不悲愴動容,大家裡三層外三層的把鄒老先生圍住,喊著,“老先生,我們明天不來上班!”“我們就是在家裡窮死餓死,也不給日本人產水泥做軍用工事!”鄒老先生聞言頗受震動,他向眾人深深鞠了一躬,一字一頓的說,“諸位同仁真是令鄒某人汗顏了!”

那天,鄒老先生回到家遣散了四房家眷,夜裡,手下人為他在幾個廠房中放滿了火油炸藥。打發手下走後,鄒老先生劃燃了火柴,丟在廠房中最貴重的那台英國機器上,“走吧,都跟我走吧,咱們化成灰,也不能給日本人造水泥工事禍害自己的同胞啊!”說著,火柴落下,熊熊烈火隨之騰的竄起……

那個晚上,郊區水泥廠衝天的火光染紅了一片天,震耳欲聾的炸藥聲響了大半宿。大火吞沒了滿頭銀發的鄒老先生和他畢生的心血,與其一同化為灰燼的,還有幾十年來,民族企業家的實業救國的宏圖大夢。

畢慶堂與鄒老先生二十幾年的交情,老先生的死令畢慶堂無比憤懣,他想起了陳叔,想起了方雅。時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認,趙綾總掛在嘴邊的那句“沒有國,哪有家?”還是很有道理的。否則,鋪天蓋地的國難當頭,你有再大的權勢、再多的錢也終不能獨善其身,更彆說去庇護親人朋友了。

倘有一天,鄒老先生的境遇也落到他畢慶堂的頭上,他大概也會寧死都不苟且!隻不過,要他畢慶堂死,沒那麼容易,真把他逼到絕路上,他死也要拉上全上海的日本人墊背!他恨恨的想。

譚央回到上海後,還是一周兩天的去畢公館教女兒畫畫,和畢慶堂照麵時,兩個人便打聲招呼,說幾句有關孩子的閒話。譚央能明顯感到他總是會帶著不甘的欲言又止,可她卻心中懨懨的,再沒那個勇氣去一探究竟,同裡的兩個月好像抽光了她所有的精氣體力,她總是一身疲乏,連喘口氣都覺得累。

回上海一個多月後,譚央忽然有一個禮拜沒去畢公館,畢慶堂讓言覃打電話去問,譚央隻說醫院病人太多,她累得厲害,過些日子再去。

又挨過了小半個月,黃昏時,畢慶堂在樓上看見譚央坐著黃包車到了畢公館的大門口。正是秋末冬初,樹葉落儘,街景蕭索,天氣還未冷透,可譚央的身上卻穿著隆冬時節才會上身的厚羊絨大衣。畢慶堂帶著困惑的匆忙下樓去院裡迎她。

“怎麼?感冒了嗎?”“沒有。”“那怎麼穿得這麼多?”“這幾天天氣變化大,怕感冒。”畢慶堂聞言啞然失笑,“你若是早知道這樣愛惜自己倒好了,害得我跟著你操心了這麼些年,”說著,他仔細端詳她的臉,“怎麼臉色不大好?”譚央聽他這麼問,竟一本正經的與他開起了玩笑,“許是這兩天沒擦粉吧?”畢慶堂見她先說起了笑話,一麵往前走,一麵心情大好的捧她道,“亂說,比你膚色好看的粉,還沒做出來呢!哪能就被你買到了?”

譚央既沒跟著他走,也沒接他的話,畢慶堂回頭再看她,卻見譚央正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著他,臉上,還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之後幾次,譚央再去畢公館總是一臉憊色,畢慶堂不放心,便去問劉法祖,是不是醫院的病人太多,譚央太辛苦。劉法祖卻回答,最近醫院的病人非但不多,譚央還把自己的病人分了一些給彆人,應該是不會累到的。畢慶堂聽後心中更是起了疑惑。

初冬的晚上,室外寒風乍起,屋中卻是溫暖異常。譚央坐在沙發上教著女兒畫畫,這一天要畫的是石榴,言覃認真的聽母親講完後,便伏案畫了起來。其間畢慶堂出去接了個電話,分鐘的時間,再回來時,竟看見譚央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畢慶堂見狀連忙把女兒帶出了房間,再回來時拿了條毛毯為她小心蓋在身上。他無意間低頭,碰巧望見譚央腳上的鞋,是雙平跟鞋,她好像有些日子沒穿高跟鞋了,畢慶堂心裡合計著,電光火石之間,他倏的想起,以前曾有段時間,譚央也這麼愛瞌睡,甚至於他們正與說著話的時候,她都會一下子睡過去。而那段日子,正是譚央懷著言覃的時候!

畢慶堂輕手輕腳的關了燈,小心翼翼的坐在她旁邊,在漆黑安靜的房間裡,他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不著邊際的狂跳著。他不敢去想,他怕自己想偏了,想錯了。那種由極喜到極悲,從滿懷期待到一場空的境遇,他已不能再承受多一次了。

就在這個時候,言覃正在自己的房中一絲不苟的畫著母親給留的題目——石榴,那是一種在中國古文化裡象征著多子的東西……

譚央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鐘了,女兒已經上床睡覺了,畢公館裡一派安寧,畢慶堂就坐在她身邊,望著她笑,他的笑含著頗多的意思,叫譚央分解不透。“醒了?”譚央小聲解釋,“不知怎麼就睡著了。”畢慶堂起身倒了杯熱水給她,似是無心的說,“你這是著涼感冒了,前些天有個洋人給我瓶藥,說是頭疼腦熱的吃兩片就好,我去給你拿。”“彆!不用,你彆拿!不是感冒!再說藥也不是渾吃的!”看著譚央語無倫次的回絕,畢慶堂的眸子立時一亮,隨後,他彆有深意的笑了。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畢慶堂就去了譚央的醫院。剛從病房裡出來的林稚菊看見站在走廊的畢慶堂,便笑著打招呼,“畢老板來了?央央應該在診室裡,您沒見到她嗎?”畢慶堂略點了點頭,“我是來找你的,有些事情請教林大夫。”

在林稚菊的辦公室,坐下後,想了半天,畢慶堂才開口語焉不詳的問,“林大夫你說,如果一個名氣很大的婦科大夫都說了,說是不能再懷孩子,那,那還有可能再懷孕嗎?”林稚菊將聽診器拿在手裡折了兩折,神情複雜的看著畢慶堂,“不孕這個病,和醫學上其它的病症不同,隻要器官都在,不孕,就是個概率問題,說不能懷孕,其實不過就是懷孕的可能性低一些,生育本身就是帶著神秘色彩的事情,天時地利人和都達到了,可能性再低的事情,也是會實現的!”

畢慶堂聞言連連點頭,對著林稚菊欣慰無比的說,“好一個天時地利人和!說得真好!你們這幾個醫生啊,都是很有些能耐的!”說著,他滿麵笑容的起身告辭,開門前,林稚菊忽然把他叫住了,“畢老板!”畢慶堂聽她喊便回過頭來,她猶猶豫豫的說,“前些日子,央央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我也是這麼回答的,她當時聽了我的話,開心極了!”畢慶堂聽她這麼說,一時喜難自勝,他抬手揮拳在門上,克製不住的由衷笑道,“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林稚菊見一向圓滑世故的畢老板也會有這樣一麵,他竟會高興得和孩子一樣,在他情緒的感染下,她真誠的笑道,“恭喜,恭喜你們!”畢慶堂聽她的道喜,鼻頭也發起了酸,他感慨萬千的說,“有些喜事,真是你想都不敢想啊!”

他到診室門外時,正看見譚央給一個繈褓中的小嬰孩看病,她很有耐性的看啊聽啊,末了開了藥,將藥單遞給孩子母親時,她順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腦瓜,她那滿目的笑意和一臉的稀罕看在畢慶堂的眼裡,使他險些跟著笑出了聲,就在這一刻,他的心,也化成了一灘水一般,至清、至綿……

出了醫院,坐進車裡的畢慶堂臉上帶著遮不住的笑意,他翹起二郎腿,點上煙,哼哼呀呀的唱起了京戲。司機老李打著了火,開車前湊趣道,“老板今天好興致啊,這幾年都少見您這麼開心!”畢慶堂端詳著手裡鑲了金邊的象牙煙嘴,再開口時,那壓低的聲音中帶著抑製不住的歡欣,“開心!太太有喜了,我又要做父親了,能不開心嗎?”老李聽他的話頗有些意外,“真的呀?那可真是大喜事,太太若是再給您添個少爺,那老板您就真是萬事皆足,什麼都不缺了!”

畢慶堂聽了笑著連連搖頭,“嗨,兒子女兒的能怎樣?說句難聽的,彆說是個孩子,即便是小貓小狗,眼下投奔著我和太太來了,我都要高興得摸不到南北了?更何況,那還是我們兩個人的骨肉,”說到這裡,他砸吧了砸吧嘴,“哎呀,我想我定是個偏心的父親了,日後必會疼老二多些!”老李聽他的話有些哭笑不得,“老板啊,您已經這麼寵著小姐了,對下個孩子更好些,能好成什麼樣?我可想不出來!”

畢慶堂摩拳擦掌的笑言,“你想不出來啊?我卻做得出來,不信你等著瞧!”說著,他的談興更濃了,方雅和陳叔相繼離世後,他有很多話,悶在心裡難受的時候,就會對他的這個老司機說。

接著,他吸了口煙,意味深長的說,“關鍵是,這個孩子來得太巧,太是時候了!一個死局,全都被它給盤活了!”“那麼,太太就能回來住了吧?”老李握著方向盤,小心翼翼的問。畢慶堂想都不想的回答,“總有五成把握!”接著他沉思片刻後,斬釘截鐵的補了一句,“若是因這孩子我能把握好時機,使她最後再給我個機會,相信我一次,那麼,我就有九成的把握!”

聽見畢慶堂這麼說,老李也跟著開心起來,他便絮絮的與畢慶堂拉起了家常,“就是的嘛,添丁進口便是天大的好事,我那兒媳前些天剛知道有了身子,我家那位高興得幾天沒睡著覺!”“什麼?老李,你才大我幾歲啊?這就要做人家爺爺了?”畢慶堂就身子微向前傾,吃驚不已的問。

老李不好意思的笑了,“在鄉下,不讀書不做事,總是結婚生孩子早些,四十歲不到就做抱孫子的人多的是,我家大兒子成親兩年了媳婦才有,我家那位盼得啊,一聽到消息就連夜去廟裡求了符回來!”“求什麼符?”畢慶堂順口問,老李知道他一向不信這些,便回答,“不過是保母子平安的符,都說靈驗,誰曉得真假……”

如今的譚央比十年前懷言覃的時年歲大了不少,此次有孕,便覺出了吃力與辛苦,畢慶堂看在眼裡,也就尤為心疼,可滿心的體貼關懷卻又無處伸張。幾乎每天,他都會找由子去趟醫院,有時是趁著她午休時和她說幾句話,帶些她愛吃的東西,有時隻是在診室門口,看著她工作。接著,他便等著陰天刮風的日子,因譚央開車不便,那樣的天氣黃包車又不好叫,他去接她,她也默許了。

這一天譚央下了班從醫院出來,又看見畢慶堂的小汽車停在門口,她抬頭望望,天是晴的,無風,隻是將將入冬,略微有些冷。畢慶堂見她出來,便趕上前來小心將她扶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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