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韶華!
回想起那日,段韶華終究是有些神思恍惚。
從最初的驚豔到呐呐斷言,段韶華自己也想不到接著竟會與那京城名人相談甚歡,從詩詞歌賦到古琴琴譜,無一不聊的暢快,大有相見恨晚之感,甚至於最後的惜彆之意。
許是受了他的影響,段韶華本因為寶丫頭之事煩擾重重,隻覺這段時間好似所有的不快都朝著他而來,不管是思想內心都被攪亂成一鍋粥的時候偏遇上了信若元。
京城第一名流公子,談吐風雅,睥睨神采,顧盼生輝間恍惚讓人身在夢中。這般優雅高貴的男子,與他相處的每時每刻都讓人由衷的感到欣喜。
以前隻當傳聞不可信,眾口紛傳的也一並是誇張。但如今已是親眼所見,驚羨的同時也唯有感歎造物者的偏心,否則怎能創造出這樣的妖孽美人。
不怪乎送他雅號為無暇公子,美玉無暇,光彩照人。
平生頭一回,段韶華覺得自己像有了懷春少女那樣的渴望。三天以來,信若元每天都會來雪宇樓聽曲飲酒,唯一不同的是段韶華不再隱於屏風後彈琴,而是與信若元同坐一桌。有時興起信若元還會親自彈上幾首,玉麵新妝,安坐高樓,春風一度送柳絮,吹起信若元的水墨長衫,恍如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怎不讓人癡醉。
寶丫頭依然沒有清醒,銀錢還未存夠,本來是找不到任何足以高興的理由,但想到雪宇樓有那位知音,日子仿佛也沒有那麼難過。
這種異樣的心情連著持續了幾天,直到今日,雪宇樓不再見那抹瀟灑,卻是來一一群家丁模樣的人。
段韶華剛剛才結束一曲,也是聽到聲響才下了樓。
他站在樓梯拐角處,眼見那群人排成兩列站在堂上。穿著一色,驚肅駭人。
掌櫃很是客氣的迎了上來,該是在問他們需要什麼,臉上儘是討好的笑。能讓第一名樓的掌櫃如此,想必這群人的來頭定然不小。
除非他們要自己彈曲,否則怎樣也不會與他有關。剩下的都由掌櫃去周旋吧。
正轉身欲走,卻不想身後竟響起掌櫃的聲音,是在叫他。
段韶華一凝,踩著步子下了樓,期間又忍不住用眼光打量起那群人。
“掌櫃。”他道“可是有什麼事?”
“這位就是段公子!”那群人裡有人一拱手,態度卻是不容拒絕的,“段公子若在就好辦了,務必請段公子跟我們走一趟。”
“這。”段韶華目光一斂,“不知閣下是哪位,請段某可是有什麼事?”
他一邊說一邊思量著,自己從未得罪過什麼人,找來鬨事是必然不會。再想以往的確是有老主顧在家中宴席時請琴師去彈曲,一般薪酬也會更高些。如此也有些暗喜,若真有人請他也能多賺些銀子。
聽他問了話,那人隻一笑,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的洪亮聲音道“靖王爺有請,還請段公子賞光,來府上一聚。”
整個大堂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無論是掌櫃還是雜役都露了一臉的驚訝。想那靖王爺是何等人物,京城最大的權貴,當朝天子的寵臣。都道他清冷之極,手段狠辣,聽到這個名頭就足夠讓人驚惶的了。
段韶華也是萬萬沒想到竟會牽扯上靖王爺,又看這些人的一番氣勢,目光稍露怯色。
到底是有些心慌,而環顧四周大堂中還有不少人。無論他是拒絕還是答應,總會惹人側目。
該說他另有要事,還是就這麼跟他們到靖王府去。
一時根本做不了決定,衣袖似是被誰拉了一下,原來是掌櫃。
生意人自有生意人的頭腦,段韶華慌張,掌櫃的卻覺得這是難能可貴的機會,一口勸他同意。
除此之外大堂裡的人都不說話,但麵上卻表明了好奇。
段韶華覺得有些頭疼,且不說靖王爺的勢力擺在那,就衝他在危急之急給自己送過救命人參,想到這份恩情也是斷不能拒絕的。
退一步想,按道理應該他早先登門致謝的,現下反倒是靖王爺差人來請了。
反正是逃不過,終於點了點頭,隻是一想到雅間裡還未收拾,不由道“王爺有請,那怎有拒絕的道理。隻是請各位稍請,容我去收拾一下。”
說完正欲轉身上樓,不料又有一人攔在他麵前,皮笑肉不笑,“段公子是要拿這個?”說著一側身,已有一人下了樓來,手上就抱著段韶華的七弦琴。
腦中已是一亂,竟不曉得他是何時上樓去的。
這下正好,已連半點退路都沒有了。
做的這樣周全,竟是怕他逃跑似的。
認命的跟著他們上了馬車,車輪立轉,一路滾滾而去。
剛才在大堂出現的那兩隊人一路小跑著尾隨在馬車後麵,腳步聲跺跺整齊,引得滿街的人都向這邊看去。
段韶華忙放了車簾,又開始惴惴不安,這樣的陣仗是不是太顯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