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猝不及防,隨了那推力朝前一跌。剛才還擔心著餘公子會傷著碰著,現在卻是他碰了一手的碎片,紮出點點猩紅。
碎瓷紮皮入肉,鋒利的痛傾軋於手。那星點小的碎片,入了皮更是疼痛。
段韶華跌坐在地,疼的嘶了一聲,立刻是甩了甩手,免得碎片沾上。
他還正疑著那一跤,一雙腳已立在了他麵前,打斷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餘公子雙眼泛著血絲,卻不似動怒的樣子。模樣比起剛才來還顯得清醒了不少,口齒也是清晰,“怎麼樣,可摔疼了?”
疼是有但並不嚴重,段韶華忙是起身,少不得陪笑道“我還當餘公子喝酒醉糊塗了,如今清醒著就好,還是先挪了地方換間乾淨的雅間。”
不想餘公子卻滿口拒絕,隻露著笑。那笑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半陰半險,總覺得不懷好意,看得段韶華渾身發毛。
他不願多說,也想出去處理一下傷口,免得碎片渣子入了肉,到時候就難了。
率先走了在前,隻是剛走出數步,卻看餘公子腳下飛快,一把攔了在門前。
“你這是做什麼?”段韶華更是疑了,說話聲音有些提高。
餘公子猶自瞪著眼,眼裡的血絲根根可見,似是連著喝下的酒一起燒了起來。
“對著一個男寵,你說還能做什麼!”
一句話裡,有不屑,有覬覦,還有。
聽了此話,段韶華自是一駭。杯盞的碎片分布在地,沾著茶水,引了金光,一眼看去是一片的耀眼,折射出了滿地的諷刺。
隻當他是酒意上頭,剛才一陣劈啪樓下定是已聽見了,段韶華不想再引了其他紛爭,隻求息事寧人。
“餘公子既知道我是男寵,也該知道我是哪個府上的男寵。”他緩緩開口,沉了顏色,“靖王爺三個字,總不是能隨便能冒犯的。”
一番帶著恐嚇的話說出,滿以為能消了餘公子的酒意。卻忘了有句話叫酒壯慫人膽,反聽了餘公子譏笑了兩聲。
“靖王爺是有勢力,可我是天子門生,饒他是王爺也不能把我怎麼樣!”餘公子根本不似其他人那樣害怕,甚至連一絲驚慌也沒有。隻篤定自若,一番話說的頗有氣勢。
若光靠酒後起意,可是說不出這種話的,還有天子門生,這分明指了他的身份。
段韶華慢慢向後退著,天子門生,敢說出這種話官職也必然不小。可有哪一個是膽敢和靖王爺作對的官職,他卻是怎麼都想不到。
“既是天子門生,怎麼這般模樣。”段韶華諷刺於他,餘公子也不惱,隻是朝著他越逼越近。
“你左右是男寵,怎麼好好的跑了這雪宇樓來。既是靖王爺不要你,你跟了我也不會比那王爺差。”說著還用異常輕佻的眼光將他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眼,滿滿的輕屑之意。
在這餘公子眼裡,他不過是如男妓,本就能供人隨意褻玩。
段韶華本欲尋著由頭將他嚇上一嚇,此刻想實無必要了。想他半月來雖有諸多怪異,但到底也沒造成多少影響。隻是今日,萬不想真會荒唐至此。
因著他是男子,還是個男寵,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
雖然清楚自己是如何的手無縛雞之力,但對著這醉漢實無妥協的必要。他是天子門生也好,他是大比靖王爺的官職也好,若是就範,那真是成了貨真價實的男妓。
那呼出的酒氣可謂濃重,更帶著股叫人作嘔的味道。
段韶華退到了屏風邊,背後抵著硬木。若一直躲著,再這樣下去也是退無可退。
他繃直了身體,所有的力氣都聚在了捏緊的拳頭中。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細瓷在掌上,隻覺那刺痛是明顯了。
眼看餘公子還在步步逼近,段韶華看著他的臉,卻反是平靜了。
看他餘公子也是細皮嫩肉的一身,且有喝了那麼多酒,真是要動起手來,也不一定誰占先機。
餘公子伸了一隻手來,似是想碰一碰他。
段韶華並不閃躲,他正想有所行動,可看餘公子伸到半空的手卻是停下了。臉上肌肉倏地緊結,眼中也是忽忽悠悠。那表情實在不像是一個欲行不軌之人,反寫滿了勉強。
可惜這個時候段韶華無心去想其他,雖看在了眼裡也無甚感覺。他隻瞧見了餘公子的停頓,乾脆抓了此機會,一記硬拳就砸到了餘公子臉上。
這一拳打的毫不拖泥帶水,還真把餘公子打的連連後退。
接下來的事卻是段韶華怎麼都沒預料到的。
他還當餘公子會氣急敗壞,會怒急攻心,然後跳將起來與他糾結。卻不料隻挨了他一拳的餘公子後退了好幾步後就摔了下去,這一摔不打緊,後腦勺正實打實的碰到了桌角。
“碰”的一聲巨響,還伴著慘厲的尖叫。
那一下就似崩開的煙花,段韶華隻看到眼前一花,隨後是白光。再回過神,卻是餘公子一動不動趴伏在地的慘狀。
“你怎麼樣?”段韶華終是一驚,也不管真假立是走上前去查看。手指剛觸碰到了他身體,連帶他自己也是僵住了。
他眨眨眼,看著被撞的歪斜的木桌,那一角的猩紅異常刺眼。
先不要自己嚇自己,段韶華如是說。推了餘公子幾下後終是大著膽子將手放在了他的後腦,待他收回手,掌上是一樣的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