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韶華!
段韶華並不清醒,整個人好似沉在海水中,直覺中載沉載浮,漂浮不定。
連日來都是如此,他昏昏沉沉,雙眼半睜半合,周圍好似嘈雜,又好似清淨。他想聽清楚聲音,想睜開雙眼,但無論如何努力始終都不得要領。
他全身使不上力,迷朦中有人將藥汁送到他嘴邊,酸苦的味道入肚,反讓他更沒精神了。
幾天幾夜的變換,酸甜苦味一應的嘗了個遍。不知幻覺與否,明明沒有那樣清晰,但耳邊時而起伏,竟是陣陣歎息。
他分不清,道不明。日升月落,何時何地,對他來說不過都是一片黑暗而已。
到底過了幾日他尚且不知,直到能真正完全睜開雙眼的那一日,已是高床軟枕,華麗封頂。
這才是真正的迷糊,段韶華眨了眨眼,似乎是天上人間繞了幾回。
他試著想坐起身來,奈何手腕軟力,根本支不起任何重量。
床邊很快有個人探過頭來,脆聲聲道“公子醒了?”
段韶華迷瞪著眼看她,似乎是看不清楚,好半響才從喉中擠出一句話來,“這是哪裡?”
丫鬟小小的愣了下,慢慢道“這裡是靖王府,公子可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這下聽了靖王府三字,段韶華卻無甚反應,反是淡然一笑,原來如此。
他重新躺了下去,剛醒又感覺疲憊之極。但想翻個身,隻覺疼痛。
清明逐複,他沒有忘記自己在昏倒之前到底做了什麼,那處刺痛提醒,實不敢忘。
已成事實,當時也的確也柔了衝動的成分在裡麵。但事已至此,不能悔更無法悔。他想過娶妻生子,想過家合萬事興,但裴靖一出現都已成空。如今現在,不過就是壞到這種地步而已。
段韶華實覺疲憊,劇痛沉澱之後,化了心如塵灰。已經到了現在,是好是壞,還有什麼應對不來的。
他閉了目息下,也不管床邊丫鬟絮叨著問他身體可好,徹底無話。
到了入夜時分,屋中暖暖起火,守在床邊的丫鬟準備了湯湯水水,隻等著段韶華起身入腹。
雖是厭惡著這座靖王府,不過段韶華現在確實無力,況且也沒必要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他勉強撐了身起來,望著滿室明媚,回憶往日,禁不住有些感慨。
兜兜轉轉了許久,怎到最後還是回了這片地方。
隻不過,段韶華的目光下意識的鑽進了棉被中,自己身下。他知道自己決絕下的那一刀有多重,他現在不過就是一個廢人,難道說靖王爺還肯繼續要他?
等他傷好如初,裴靖可會鬆口?
他懷抱著希望,但很快又消落無影,那點子星輝罷了,甚至是不敢存在。
他喝儘了兩口湯,眉宇還結著愁慮。但很快丫鬟就將手中的熱湯飯放下,顯著一臉驚恐下跪。
段韶華餘光掃過,不用刻意去看,會是誰來再清楚不過。
他半垂著頭無力,直到床邊壓下了一個重量,剛喝下的湯水好似又泛了上來。
他一心想沉默,可裴靖卻不這麼想。
“可好些了?”裴靖半響開口,不過是做好的段韶華根本不會搭理的打算。
段韶華也確實如此,但卻實在的抬目看了看他,那眼中複雜,細品下來還是酸苦居多。
久了,他才道“這一次,王爺準備怎麼辦?”
要說怎麼辦,他又哪裡知道。
雪花紛紛散散,在窗子上飛舞著,段韶華目及處,想起那些個受冷受凍的夜裡,陪他一起受過的女子。
一年了,不知東兒可好?
有心想問一問,但轉眼間就看裴靖湊了上來,肩膀已被他拿捏。
四目相對,靠的那麼近,驚恐頓生。
段韶華一顫,相反的裴靖卻是一臉認真,“京城名醫無數,本王明日起就會安排,不管是什麼傷……”
“王爺。”段韶華漠然打斷他,“還是王爺以為廢人都有重生的可能。”
裴靖瞬間黯然了臉,“你知道了。”
“自己的身體,自然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