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豇豆紅!
“真君大人,可否將您的手挪開一點點?”
我用餘光瞟著顎下青筋崩裂的鷹爪,特地將話說的分外委婉。
差一秒,就差那麼一秒,再慢一步,我相信自己的脖子就會像芹菜似的被哢嚓了。
二郎神一雙黑眸釘在我臉上,麵色是漸漸撥開雲霧的清明,額上紅光仿佛燃儘了最後一絲星火,隱入肌理消失不見。
他猶豫了一下,將鷹爪收了回來,卻又複而擱在我臉上,久久不曾挪動。
嘿!竟然還刮了刮!臭小子!
“……渺渺,是你麼?”他的聲音十分脆弱,仿佛久病初愈泄了真元。
我很生氣,我很憤怒,我完全有理由相信,眼前的醜男正在吃我的豆腐。
然而我卻什麼也不能做——我怕他突然狂性大發,再次掐掉我這朵冉冉升起的天國鮮花。
“是我,是我。”
我連哄帶騙握住那不安分的鷹爪,阻止它朝更不靠譜的方向挪動——在這性命攸關的重要時刻,就算他問我是不是王八我也要答是啊!
“渺渺,渺渺。”二郎神呢喃著閉上雙眼,臉上壓抑的表情仿佛啞巴吞了個最苦最大的黃連,想說卻又偏偏不能說。
“我在,我在呢。”
我伸出手輕輕拍著他的肩,邊拍邊想這家夥是不是貓妖變的,怎麼老是喜歡叫喵喵呢?
“渺渺,渺渺!”二郎神喋喋不休的學著貓叫,神情越發痛苦,連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我……我……”他大手繼續在我麵頰上撫摸,發鬢間有細密的汗貼著古銅肌理落下。
“你怎麼啦?想起了什麼事嗎?”我特彆好脾氣的等著他自爆其短自取其辱。
“你不是她。”
下一個瞬間,二郎神忽然雙目大開,漆黑瞳孔仿佛探照燈一般投在我身上,似乎想將我生生灼出兩個窟窿來。
“你是豇豆紅。”
他輕輕笑起來,笑的我毛骨悚然。
“你是芳草門的豇豆紅。”
他蹙眉,又慢又重的重複了一遍。
我被他這一驚一乍嚇得幾乎心跳停止,趕緊將手縮回環住肩膀,整個人呈現最高防禦狀態。
“你倒是好本事,破了我的塑身咒。”
二郎神冷著臉抽回手,雙眼中不見絲毫的陰霾,清亮仿佛不染塵埃的鏡台。
塑身咒?那可是頂頂高級的咒術,能根據主人心願隨意變換他人形體,想來二郎神將我變成哈巴狗便是用的這個咒了。淺絳曾經說過,塑身咒若非施咒人甘願,要想破咒隻有殺了施咒人,或者讓其陷入癲狂。二郎神顯然沒死,那就是我讓他陷入癲狂了?難道就因為那句“無望的愛戀”之話?
一思及此,我禁不住起了雞皮疙瘩——這三隻眼對天青的執念是有多深啊?一個不合意就隨便開天眼到處放射激光,這樣濫殺無辜的愛慕者,不要也罷。
“不錯,小仙正是芳草門下的豇豆紅。”深吸一口氣,我向二郎神嚴肅表明身份立場,“也是真君未來的戰略合作夥伴。”我故意將肚子高腆,儼然一尊巨大無比的搖錢樹,心道你不是最喜歡賺錢嗎?肯定舍不得弄死我吧。
果不其然,二郎神揚起嘴角笑了。
“你是說那妖界的真心花?也罷,明天摘幾朵來與我看看。”他揮揮手,神色平靜淡漠,略顯一絲疲憊,“既然破了咒,仙子原體不便夜留靈霄殿,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如逢大赦,趕緊跳下床開溜。
推開房門,不經意睹見轉角幽暗處一抹翠色衣衫飄蕩,寒意逼人。
——竟然偷窺?
愛而不得是滋生變態的最好溫床,我打個寒顫,撒開腿飛也似的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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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更深露重,北鬥七星高掛,還是漫漫長夜。
我深一步淺一步的走著,腳步虛浮心神不安。
今日發生的種種,我總覺得會是什麼大事的先兆,禁不住有些心驚肉跳起來。
胡思亂想好不容易走到仙穀門口,我呆住了。
一道淡青色的身影佇立於蒼茫霧氣之中,挺拔身姿,脖頸高長,仿佛丹青水墨悠然勾勒於宣紙之上——如果不看臉,他真是完美無缺的。
“聖、聖君?”我有些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做惡夢——但凡有他在的夢都不是什麼好夢。
那人陡然轉身看我,目光燦若星辰。
“你到哪裡去了?”眼前白影一晃,天青廣袖一甩大步邁來。
“你到哪裡去了?”他不費吹灰之力便尋得了我的手用力執住,眉頭緊鎖,神情鬱結。
手腕徹骨劇痛,我隻覺得胳膊幾乎被掐斷,心裡哀歎果然是噩夢啊,才出狼口又入虎穴!
許是見我麵露猙獰,天青這下減緩了力道,隻是手指依舊緊緊扣住我脈門,半分不曾移開。
“你到哪裡去了?”他不依不饒,又問一遍。
“小仙半夜睡不著,在外麵散心,不想迷路了。”我唯唯諾諾垂下眼睫,打死也不敢說自己剛剛才從二郎神的床上跳下。
“竟然學會說謊了!”卻聞耳邊冷笑炸裂,撕裂般的疼痛再次傳來。
“我在這兒等了一個白天一個晚上,你根本就不曾呆在穀中!”皎皎寒月中,天青麵白如紙,眉心間火焰般的青印若隱若現,跟那討命的厲鬼一般模樣,“既不肯來蒼南放牧,又不願呆在門中修煉,說!你到底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