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
“你不用說什麼了，如果你實在要考慮這問題，我覺得劉利敏倒是合適些，脾氣好，條件也合適。”
“媽，你怎麼這麼想？”
黃綺卻也沒再說，歎息一聲，低頭繼續洗衣。
張不凡把菜切好，遲疑一會，說“媽，你真的不肯原諒文老師。”
“我從來沒有怨過他，心結不在我這，那都過去了，他本來也沒做過對不起我們的事，是你爸放不下，一直活在流言裡，活在彆人眼光下。怕是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所以，打算就這麼拖著嗎？媽，解開這個鎖，對於你的意義大於對文老師的意義，你從沒想過嗎？”張不凡有點絕望了。
“我已經老了，不想考慮那麼多了……”
“這怎麼是老了呢，你才四十多，人生路還長著呢，你彆放棄自己。”
“彆勸我了，張秋前幾天已經寄了些錢回來，要我幫你打點一下，想法讓你留城，我想她是有道理的，鄉下不適合你，隻適合你爸爸這樣的人，當初讓你考師範，是因為情況特殊，現在張秋願幫忙也幫得起，我不想再委屈你了。”
張舒正在複習功課，聽到張秋的名字，就走過來，問張不凡剛才說張秋什麼。
原來，張舒對張秋的社交手段非常佩服。
張秋可以輕鬆地與任何人相處，凡與她有交往的人都對她有好感，這就是一門學問，不是單憑貌美做得到的，而張秋屬於天生秉賦，蒼林初中的人對張氏兄妹等都有微詞，唯獨對於張秋，卻是普遍印象良好，不是平白無故的。
其實關於張不凡留城的事，前幾天通話時張秋就建議過張不凡，讓他找那位當縣官的姨父想辦法，打通關節的錢她這邊可以幫墊。
張不凡非常討厭與姨父打交道，不願去。
張秋勸他說“你要想想，憑你這種脾氣，回到鄉下人家不拚命壓扁你才怪，媽媽的教訓你還不知道嗎？彆以為你清高，這個世界不喜歡清高的人，清高隻能吃虧，你就是喜歡耽在幻想裡，一點也不現實。你要明白，夢是夢，生活還是生活。聽我的，去找姨父。要不以後我就懶得再理你的事了。”
張不凡當時不為所動，沒想到張秋還是直接把錢打回來了。
張不凡知道張秋的工資比爸爸媽媽的都高得多，可是一下子拿出一大筆錢，多半還是那商人男朋友的錢，更加反感，說“媽你相信我，沒有必要花這個錢，反正我遲早也要走出去的。就是回到鄉下也不要緊，可以增長點見識。”
媽媽苦笑一聲“你在鄉下呆了十幾年，該見識的應該都見識過了，還嫌見得不夠？”
“反正大姐的錢不要花，肯定是那商人給的。我就是不喜歡商人。媽，你也要讓張秋留心點，說不定她已經跟人家同居了。”
黃綺說“不用你擔憂她的事，她做事比你懂分寸。”
張不凡有點不服氣，張秋在父母眼裡好像一直有光環附體的感覺，張秋每一次回家，家裡都像過節一樣，這讓他有點眼紅，關鍵是他自己也不夠爭氣，張秋每次回來，他自己也照樣非常開心。
“對了，張秋還問，那個金嗓子的事，你還記得嗎？”
張不凡愣了一愣。
原來，剛上師範時，張不凡的音樂老師秦老師特彆賞識他，說他的自然音質非常難得，推薦他上省城找聲樂教授拜師學藝，免得浪費了這天賜的好嗓門。
為了這事，愛惜人才的秦老師還讓張安默直接到師範找他好親自說服他。
張安默去了，結果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因為秦老師告訴他教授的聲樂課貴得離譜，一個小時要一百多元，還說這已經是友情價了，但為了張不凡的前途，勸他不要省這個錢。
張安默回來說這個聲樂老師肯定有問題，根本是串通好來騙錢的，這事便不了了之。
當時爸媽的月工資才四百來塊錢，一百元的價格確實是太高了。
彆說一百，二十元都嫌貴。
“張秋說，你要是不想花錢走後門，也可以拿這個錢去學一學……張秋問過了，人家沒說謊，這個價格確實是友情價，張秋建議你再去找一下師範的那個老師，讓他重新聯係教授，錢的事現在不用你操心……”
張不凡搖了搖頭，說道“那個老師已經調走了，找不到了。”他不想提這個事，借故走開了。
原來，一年級的假期間，秦老師生活出了問題，出軌時被抓了，調離了師範。
而後來的音樂老師，並沒有說張不凡是金嗓子，後來當了十佳，市裡進行集訓，他用秦老師教的發聲方式唱了下歌，博得所有人都捂耳朵，說他像牛叫，這件事對張不凡的自尊心是個打擊，此後再不敢跟任何人提金嗓子的事，因為集訓的人都比較專業，這麼多人都說他像牛叫，那隻能證明秦老師可能是看走眼了。
張不凡愛麵子，當時聽秦老師說了之後，曾經在家裡炫耀得無人不曉，被打擊後自然不敢聲張，反正秦老師調走了，這事就算過去了。歌唱家做不成，修改目標為原創歌手也挺好的。
回到師範後，張不凡一直悶悶不樂。他沒去找邱素萍，卻知道邱素萍一定很不安。
但也隻能如此了。
經過了一連串的思考，他突然對文老師也開始有些難以理解了。
也許文老師確實是存心在傷害爸爸媽媽，隻不過采用了一種特彆的方式，一種溫柔的方式，在溫情脈脈中，不動聲色地投出了一支標槍，不露任何凶相，但卻達到了目的──他刺中了昔年的情敵，同時也擊傷了拋棄他的戀人。
當他覺得這樣做太無聊時，為時已晚，那樣的傷並不致命，但能讓人精神癱瘓……
如果這是事情的真相，張不凡就有一種深深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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