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往機車方向挪?他又犯難了。
他雙手抓著扶梯,心裡盤算“怎麽能再次爬山線路,再次抓著鋼軌前行……老子今天就不信邪。”
於是,他橫下心,毫不猶豫撒開手,又一次匍匐於地,艱難地爬上線路。
一米、兩米、三米,匍匐著,抓著鋼,向軌機車燈光処前進。
前方,機車燈光像狂風中鑽出烏雲的一束光芒,仿佛要斬斷狂風的雙腳,把它葬身於山穀。
劉師傅艱難地向這一束光爬行,終於爬到了機車旁。
他艱難地抓住機車排障器,站起來,扶住機車,走向駕駛室。
田師傅早就打開了車門,心急火燎地用手電照,等劉師傅返回。
看見劉師傅往機車上爬,他一把抓住劉師傅的一隻手,把好兄弟拽進機車。
田師傅眼見劉師傅頭發蓬亂,耳朵通紅,臉上青一道紫一道,滿身是土,皮帽子也不知去向。
田師傅心疼地說“哎,我的好兄弟你受苦了,快暖和一下。”
隨即伸出雙手捂住劉師傅的耳朵。
劉師傅有意把手藏在背後,田師傅猛地拽過他的一隻手,用手電一照,一聲驚呼“我的媽呀,手心的裡皮全被扶梯粘沒了,我看看左手?”
劉師傅不讓看,而是嘿嘿一笑,輕描淡寫地說“不要大驚小怪,沒關係,不就脫了一層皮嘛。”
韓大路聽到兩位傅的對話,扔下鐵鍬,不由分說抓住劉師傅的雙手,也是一聲驚呼。
他眼見劉師傅灰頭土臉的模樣,目睹他的一雙手掌往外滲血的慘狀,心裡不是個滋味,眼裡慢慢地泛起淚花兒。
劉師傅嘿嘿一笑,說“不要緊,快走吧,三道停車。”
0522次列車行駛到搬道房跟前,劉師傅探出頭大喊大叫“哎、哎,師傅、師傅、師傅,信號燈被風吹滅了,快去點燈啊!”
呼嘯的狂風,機車前進的轟隆聲掩蓋了劉師傅歇斯底裡的呼喊……
由於風太大,韓大路絲毫不敢放鬆燒火,機車雖然進了野狼穀站,但他手裡的鐵鍬一直沒有停下來。
今夜,氣溫低,氣壓若燒不起來,一會兒發車,容易造成區間停車。
麵對這種情況,韓大路沒時間和兩位師傅閒扯。
待0522次列車停穩當,劉師傅說“田師傅,我得抓緊去一趟車站,讓車站給搬道房打電話,趕快讓搬道員去點燈。
不然後麵來了火車,司機還得爬上信號機摸信號,太危險了。”
田師傅說“兄弟,剛才你被凍壞了,手掌血肉模糊,還沒暖和過來。
你歇會兒,我去車站傳話,站內風小,不礙事兒。”
話音還沒落地,劉師傅已經搶先拉開車門下去了。
田師傅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哎,這個‘拚命三郎’真拿他沒有辦法哩。”
韓大路雖然在燒火,可是腦海裡依然浮現出劉師傅血肉模糊的雙手。
他往爐堂裡連續投了四五鍬煤,扔下鐵鍬,撿起爐鉤子,扔下車,人隨後落在二道和三道中間。
這一側恰好是下風頭,他感覺風不太大。
田師傅清楚韓大路要卸灰,也跟著下了車,打開兩把手電,左右開弓給徒弟照明。
韓大路大聲說“田師傅,車上雖然四處透風,總比外麵暖和些,您上車,我一個人能行。”
“不要婆婆媽媽,黑燈瞎火,大風吹起的火星子會燙著人,你卸灰,我照明兩不誤。”
韓大路隻好彎下腰,熟練地用爐鉤子打開隔板,呼啦一聲,煤灰往股道間跌落的瞬間,細灰被大風吹起,包裹住了田師傅和韓大路,無數火星子在狂風裡飛舞。
司徒二人,立刻往後撤了幾步,防止工作服被亂飛的火星子燒出窟窿。
這時,狂風中艱難地來了3名上水工。
他們走近機車,隱隱約約地看出這趟列車的司機是田大車。
於是,毫不避諱,歇斯底裡地罵罵咧咧“田大車,這個鬼天氣,真他媽的能把人凍死。”
田師傅把聲音提高八度應答“他奶奶的,這個鬼天氣,我們進站前,信號機上的燈被風吹滅了,劉師傅爬上去摸信號,皮帽子也被大風吹跑了……”
“哎,你機車乘務員遇到狂風暴雨,爬上信號機摸信號是家常便飯嘛。”一名上水工高聲搭腔。
“是是,有什麼辦法啊,錢難掙屎難吃,不容易啊!”
“乘務員比我們苦的多,你們司徒二人快上車,上水時站在風中,四濺的水花會弄濕你們的衣服,還容易感冒。”上水工異口同聲地提醒。
田師傅和韓大路隻好爬山上了機車。
工夫不大,田師傅回來了,並帶來了運行計劃。
等上滿水,外勤給了發車信號,田師傅和劉師傅同時探出頭進行發車信號確認……
0522次列車拉響汽笛,嗚嗚、嗚嗚,給上水工和車站外勤、運轉車長致敬,不慌不忙,在狂風中起航。
不一會兒,0522次列車鑽進了隧道。
韓大路體會到,遇到狂風暴雨或其他不良天氣,列車在隧道裡行駛反而容易些。
他暗自嘀咕“哎,沒想到,平常令人生厭的隧道,在特殊情況下居然成了火車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