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黑斑長腿的鳥兒撲哧著翅膀,一臉疲態的落在一杆橫著的長杆上。微風拂過,那黑褐色的木杆下,掛著的赤紅色旗幟似酒足飯飽後的懶蟲,微不可查的輕輕搖晃。
福生的表情始終沒有什麼變化,而楚清河隻是盯了一會兒,之後很快的轉移開了視線。
“所以,楚道長前來是為了這兩件事?”我看著楚清河的臉,這家夥從始至終都冷著張臉,旁人很難從他臉上能得到些什麼信息。
“隻是順口一提。”楚清河對視著我的眼眸,我能很明顯的感受到,這個人有種與生俱來的自信。
隻是,通過他的敘述,我也才越發感受到這件事的麻煩程度,方知有所說的各路人馬可能都已經盯上了這裡,而且裡麵魚龍混雜指不定就有誰誰誰的奸細。
短暫的思考之後,我對楚清河笑了笑,道“確實,如果這件事真的和某些東西或者說組織有關,那可能預示著有更大的災難要發生啊。”
楚清河眸子跳動了下,他語氣卻平淡道“道友何解?”
我擺了擺手,自嘲道“我就一信口胡言,切莫當真。”
楚清河撇了撇嘴,他眉毛向下壓了壓,語氣誠懇道“好些年前,我聽聞一位老前輩對我們說過這樣一句話。無心之言,最合天意。”
“是有幾分道理。”我點點頭,眼眸清亮的望向遠處,道“那二位來了。”
楚清河聞言,也順著我的視線望去,就見不遠處,抱著大小背包行囊的方知有和一個戴鬥笠的黑衣人朝我們這兒走來。
我眉頭抽了抽,但見鬥笠下的懷明玉一身黑衣黑褲黑靴子,這一路趕來不少人都側目而視,簡直比她一身紅裝還吸引人眼球。
方知有走來的路上,沒少承我白眼,不過這家夥隻得解釋道“都沒合適的衣裳,也就剩下這件,也不知道哪個訂的,這訂金都付了也沒人來取,店家便宜賣了,還送了塊邊角料,咱這不要也不合適。”說著他打眼瞧了瞧旁邊的楚清河,拱手問道“這位是?”
楚清河望向他又看了眼身後那鬥笠下的懷明玉,眼眸停頓許久,他嘴裡說道“神皇派,楚清河。見過姑娘。”
方知有眉頭一皺,他看向我表情有些疑惑。而身後的懷明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眼睛挪開,不再看那身材魁梧的楚清河,她嗓音輕甜道“我叫懷明玉,叫我明玉就好了。”
方知有聞言更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合著他這忙前忙後的還不如麵前這個突然出現的漢子的那張並不算英俊但確實硬朗的臉。
我安慰著有些憤懣的方知有,向著楚清河道“楚道長,我們人齊了,可以出發了嗎?”
楚清河收回視線。
神皇派作為朝廷親命的國教,除了給予實打實的官爵土地外,還額外享有一些類似行政方麵的特殊待遇。比如這驛站。
一般而言,驛站隻有加急信件和官家才能享用,而民間組織哪怕你是富甲一方的商賈巨亨,被發現私用驛站也是砍頭的大罪。
但神皇派弟子不僅不會被官道阻礙,而且,可以自行建立驛站,享有朝廷的一切權利,並且是由朝廷補發銀錢用於維護,地方府衙一律不得乾涉。
雖有如此厚恩,但神皇派一直也不敢任意妄為,時至今日也隻在部分地區設立驛所,但整個江南還是基本有保證。
一方麵了解到神皇派不僅僅是道教裡所謂的大門大派,而且,在國家層麵上,神皇派也充當了相當一部分的職能。雖然主要是管宗族祭祀之類,但作為舉國無一的大宗門,神皇派的地位至今無法被人輕易撼動。
一直沿著城外走了好遠,這才來到一間二層的小樓前。
這裡與其說是驛站,不如說更像是一個客棧。
門口迎來送往的活計打眼便瞧見了楚清河,他麻溜的小跑過來,賠笑道“楚道長,怎麼又折返回來了?難道是落了什麼東西?”
楚清河搖了搖頭,隻讓他帶我們去找這兒的負責人。
隨著走近,那客棧在我們眼前放大,我觀察著,說了句“這兒占了不小的地兒。得有個七八畝吧。”
方知有見多識廣,他回答道“反正這兒是郊外,占再大的地兒也無妨。況且有朝廷撐腰,要是我是這兒的負責人,先要個二十畝再說,咱蓋一半放一半出去,掙點改裝費。”
懷明玉插了句嘴道“不是朝廷撥款嘛?怎麼還要自己去掙錢?”
方知有笑了笑,他道“真以為朝廷是做善事呢?實際上,那些許諾的大多都是空口白話,隻有批的地才是實打實能落手裡的。除了這兒,所有驛站其實都是從神皇派那裡拿錢來維持正常的運轉。不然,咱們也就不會看見這改成小客棧的樣子咯。”
對於方知有的話,楚清河以及前麵一直豎起耳朵聽的那位活計,也沒反駁。
隻是聽聞,還是忍不住的調笑起方知有來,我道“要是你來,估計第一時間就被以權謀私的罪名給抓進牢裡。”
懷明玉卻是先一步笑了出來,福生也跟著樂嗬。一時間,方知有左右望了望,他麵露委屈道“誒,可惜了,我這聰明絕頂的商業頭腦。”
在步入驛站內,楚清河讓我們稍等,他則去了後院。那夥計給我們一行四人倒茶,我也打量起了四周。
雖說是道教開的,但屋內布置並無道館那種古樸映像。屋內布局裝飾與尋常旅店無疑,門外擺放幾個桌子,不一會兒便有人叫著小二。
那給我們裝茶的夥計隻得抱歉笑道“幾位不好意思,外麵來生意了見諒見諒。”
方知有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去忙。
懷明玉的鬥笠一直沒摘下來,不過雖然那黑紗如霧,但我還是能依稀透過那若有似無的紗布看到她的臉。
“怎麼了?”懷明玉見我在望她,疑惑問道。
“我在想,這身衣服,是不是該叫夜行衣?”我打趣說著,方知有憤憤道“真就這一件合身的了,還花了我好些銀子。”
福生嗬嗬笑著,方知有瞪了福生一眼,傻子也不管,還伸手摸了摸方知有的腦袋,嘴裡喊著“不氣不氣。”
方知有被他給整懵了,我也覺得福生最近好像變聰明了不少。
方知有撥開福生的手,他看向我,小聲嘀咕了句“那楚道長什麼情況啊?先前大老遠的看他在福生身上瞅了半天。”
我明白方知有的顧慮,回答他說“他確實是為了紫府道宗這件事來的,而且神皇派不也損失了一位正字輩的道長嗎。這件事想不驚動神皇派都難,可我怕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反而越不好,於是就給搪塞過去了。眼下,儘快前往揚州,找到那神皇派掌教才是要事。”
方知有點點頭,他看了眼福生,道“你早上吃飽了沒,要不再給你買些乾糧帶著路上吃?”
福生搖了搖頭,而後想了想又連忙點頭。
方知有看了看我,眼神裡似乎有種“這家夥不傻啊”的意思。
懷明玉甚是溫柔的說了句“要不帶些草餅吧,這的草餅做的不錯,福生道長也更喜歡吃些素食。”
方知有聳了聳肩,他起身去問店家可有草餅賣。
楚清河這時走了出來,他眉宇間隱有些怒火,我見狀知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後院追出來個帶方士頭巾的男人,約莫五十來歲的男人攔住了楚清河,他好言勸道“楚師兄,這供應的商戶畢竟還是官家的人,以後也得與他做生意,切莫傷了和氣。”
楚清河掙開他的手,怒道“那我神皇派的麵子便不是麵子了?你與我講真話,那商屠是否每月都來此尋你晦氣?”
帶頭巾的應該便是這家店的負責人,隻見他麵露難色,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楚清河深吸了口氣,而後左手朝腰間一按,刷的轉身而去。在行至門前,忽又停了下來,他道“幾位道友,在下處理些私事,稍候便回。”
懷明玉望著這一幕,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福生嘴裡呢喃著“打架,吵架。”
我則悠哉遊哉的等著方知有,正好楚清河走了,我們借故告辭離開,這樣也省的再與他牽扯。
如此想著,便見方知有從後廚回來,拎了包土黃土黃的袋子,他見我們都擱那看門口,好奇的問了句“門口有啥好看的?來你們瞧我這草餅,誒呦,真香。”說著拿起一個給了福生。
方知有見我自顧自的笑著,他問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