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太陰_奇物異誌_思兔閱讀 

降太陰(1 / 2)

爐子裡的炭火偶爾才會劈啪一下,除了圍聚在火爐旁的眾人,一些小蟲也安靜待在一旁,沒人知道它們是怎麼熬過這個艱難的寒冬,就像它們也沒法去理解眼前這個散發著熱氣的龐然大物是怎麼形成的。

屋內唯一一扇破門時有漏風,聽著那些刮過門框的聲音,抓耳撓腮的尖嘯,又像是一個被掐住喉嚨的人臨死前不忿的悲鳴。

門邊坐在那的福生拿著小刀一點一點雕刻著手中的玩具,除了偶爾抬頭看一眼窩在換來的暖被窩裡埋頭苦學的孩子,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門外可能的動靜上。

每晚,張三都睡得很早,這個牲口除了能吃了點外,體格也比正常人好了不止一個檔次。在和福生一起的這段時間裡,他的作息也變得極為有規律,到點就睡,早上也總是在固定的時間醒來。

當然,這隻是他以為的,事實上,在他意識昏迷的那些時間裡,那個自稱爾丹青的老人便會溜出來。這是福生和老人做的一筆交易,張三反正是不知道的。

而出來之後,老人則履行了他答應福生的附加條件,便是教一旁的孩子有關禮教的另一方麵知識。

孩子一邊看著棋譜,一邊和老人對談,即便如此,老人還是能在三四十步便逼得孩子滿臉通紅。

“下不到第七十手,受戒三下。”哪怕麵前的這個小娃娃確實是個剛知道規則沒幾天的雛兒,老人也絲毫不手軟。

他說完這句話,對麵的桃生癟著嘴巴眼睛眨巴眨巴的,倔強盯著麵前的棋盤,那紅潤的眼眶裡水汪汪的一片。

看到這兒,爾丹青不禁又瞥了眼那邊心不在焉的張福生。

老人心說,教訓不了大的我還教訓不了小的了?哼!

對於爾丹青的嚴苛教學,福生也沒辦法插手,本來,就是他來求爾丹青擔任對孩子的興趣類教學。福生沒有上過私塾,會的更多還是道學課堂上的那些知識,他不知道怎麼教孩子詩書禮樂,但聽聞爾丹青的經曆料想教一教自己這孩子應該不成問題。

又是啪啪兩聲清脆的落子聲音,那邊,孩子臉上的表情簡直快哭出來了,這還沒到五十手就已經被堵的死死的。

望著對麵那老頭一臉的臭屁樣,桃生真恨不得給他臉上來兩下。

“我下不到。”兩枚黑子被他丟上了棋盤,孩子一臉的不情願,作為他老師的爾丹青則從背後將那特意備好的戒尺拿了出來。他心情大好般,在自己手掌心上拍了兩下。

聽著那清脆的拍擊聲,孩子本能反應般縮了縮手,他求助般看向一旁的福生。

對此,福生也隻是愛莫能助,畢竟,有約在先,他不能過分乾涉教學內容。

看著弟子又要挨板子了,福生也沉不住氣,他出聲勸道“畢竟也才剛學,落子不至七十也能理解。”

他話還沒說完,那頭,爾丹青用鼻子瞪了對方一眼,他義正言辭道“幼而不教,其心必拙,其性必躁。此子,能善辯而不言,能巧力卻甘耕,實為璞玉,若不雕琢,毀人晚矣。”

一番話,福生被懟的是啞口無言,一旁看著自家師傅吃癟其原因還是自己,孩子出口道“莫拿我師傅壓我,今晚下不到七十手,我不睡了。”

說著一把將桌麵上的棋子一個一個攆回木盒,然後雙手一攤注視著麵前這個有些以公濟私的家夥。

爾丹青眯了眯眼,他手中戒尺啪的一聲落下,清脆的聲音響起,孩子雙手向下一沉條件反射般手掌往裡握了握,但那火辣辣的感覺又好似許多螞蟻在上麵啃咬。

“一下”爾丹青冷聲數著,接著,手裡的戒尺又是快速落下。

這聲音聽在一旁的福生耳裡卻是有些不忍,他借故出去了一趟,在門外,坐在木頭堆成的小山旁,愣愣盯著頭頂上黑漆漆的月亮。

今晚沒有風,吹不走這積壓著的愁雲,白日裡嚇跑了那頭來自地府的怪物之後,福生就在想,要是等到了晚上,會不會有一大堆人堵在門口來找自己。

不過這也就是隨便一想,如今鬨得這麼大動靜,想必來自各個地方的勢力都盯著這片地裡發生的事。他的秘密很快就會被爆的人儘皆知,作為最先知道這一切的地府或許會是第一個來上門找他的債主。

回身看了眼屋子裡的燈火,他從兜裡掏了掏,摸出一杆碎葉子,這是南方他老家那邊流行的一種草葉子,曬乾之後可以乾嚼,口味算不上好,但很奇怪,他明明一次都沒有嚼過,卻在白天那個行商手裡收下了這份禮物。

望著手中,這塊乾巴巴的草葉子,福生將他塞進了嘴裡,入口即是一種澀澀的口感,也不知道是草本身的味道還是商人揣在身上久了所以發黴。

慢慢咀嚼著這份來自家鄉的特產,福生那具越來越不像人的身體開始輕微的顫抖。

收到消息,從而趕來的各方勢力,並不隻是那些去開會的人,更多的被各自領隊安排好了任務,分插去了州內其他地方,而一有消息便可使用官方驛站,快馬加急哪怕是從河東道的最東邊到最西邊也隻需兩天左右的時間。

當然,這並不包括道門中的某些手段。

此刻,已經補給完畢的宋明澄看著手中那張千裡傳音符,表情一如既往的傲慢且得意的說道“已經有線索了,我們出發。”

這支以正財係為主的玄門隊伍,從整備到出發隻花了不到半個時辰的集結時間。

而一直觀察著他們的天師府及稽查司的人,也同時下達了命令。

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的餘君酌,寬慰了句身邊的小武,他說“我此行去見一位朋友,稍後便會跟上,你跟著武師叔就行。”

說著,也不顧其他人反對,孤身一人策馬遠去。

城中,已經吩咐人盯緊這些友軍的稽查司負責人江千鶴以及魏西還坐在椅子上。

那邊,廖進則不耐煩的說“我們不跟上?”

魏西舉起剛倒下的茶杯,他端起杯子輕輕吹了吹,一副不急不躁的語氣,輕鬆說“讓他們先探探底,這頭獵物可凶著呢,彆到時候沒吃著肉反倒把自己給咬傷了。”

身邊的江千鶴一副嗤笑的表情,他報憂不報喜道“玄門那幾個我可都聽說過,人家手段多著呢,一群人圍毆一個,勝負還真不好說。”

魏西對此則是嗬嗬一笑。

見對方不搭理自己,江千鶴破天荒的沒有知難而退反而身子湊近了些,他一臉好奇的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然而,對麵的魏西隻是看了他一眼,沒回答他的問題。

風聲嗚咽,在河東道中部,有一處幽深的裂穀,當地人都叫它鬼跳峽。

原先,此地還有座宗廟,專門用以祭祀某位據說叫鴉天衢的神仙,但前些年這廟就被人給拆了,而鬼跳峽這裡也來了一幫人後就被封了。四周的村民也被禁止往來,隻是幾年的時間,那些原來被開辟出來的山路也都被草木遮蓋,就是有經驗的老獵人也不敢隨意進出。

近些天,山裡的獵人意外的總能聽到野獸的叫喊,他們循著足跡大多都在森林的外圍找到那些平日都不肯出深山的野獸。

山裡的鳥越來越多,卻都是黑色的,有時候它們成群聚集在一起,圍坐在同一座樹梢上盯著你看,你去嚇,它們也不走,那一個個眼神黑不溜秋直勾勾盯著你看,倒是讓不少上山的人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

許多怪事接二連三的發生,當地就有人說是原來的那位鴉天衢大人又回來了。

於是,一些人又偷偷修了一些私人的小廟開始小規模的祭拜。

原本的神廟遺址已經荒廢,不過倒也算不上破敗或者說腐朽。

孤月立在枝頭,明亮月光下,一位位人影踩著落滿菌毯的路一直向前,筆直來到這間殘存古韻的建築前。

駐足停下的那位頭上戴著一捧漆黑色的鬥笠,前麵的簾幕被他拉來,倒是兩旁垂落下來的薄紗,像是鬢角的頭發,倒垂在肩頭。

“張福生…嗬嗬,沒想到送去西州的官將都沒能把你殺死,如今落到我眼皮子底下…這次倒也不怪你們。”

站在眾人身前,那戴鬥笠的男人,麵白如雪,與身邊一眾不人不鬼的手下不同,該男子無論是樣貌還是舉止都更符合人們對於一位身份尊貴的神明的期待。

垂首在男人身後的烏鵲低著頭,他率先開口道“屬下貪功冒進,還望秘首大人責罰!”

而隨著他伏低認罪,身旁另一位灰毛的妖物也跟著埋低了腦袋,它憨憨的說“屬下也是!”

“我說了,不怪你們。”那男人的聲音溫文爾雅,但所有聽到這話的人骨子裡卻都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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