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寫，當初教馮老頭的那個先生，是女扮男裝！”
馮老頭飛升大計還在繼續。
院外雪白的細絨隨著冷風飄散，像是一朵朵白色的花朵，哀悼著那位即將被迫害的老先生。
秋千輕輕晃動，樹蔭替倆人遮著太陽。
雲長生沒有管在他懷裡扭腰的林夕，隻是擰著眉，思索著這個故事該怎麼寫。
寫完了，讓林夕滿意了，他才好去修煉。
“娘子，假的終究是假的，馮先生雖然看著挺老，但他先生是男是女，他應該還是記得的。”
“怎麼把這件事變成真的，那是我的事，你隻管寫故事。”
林夕扭了半天腰，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語氣有點不滿的嘟囔了一句。
總感覺這心魔比雲長生當初的心魔還要澀。
她把心魔同化了之後，腦子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簡直和陷入情劫那會兒有的一拚。
“確實該練練。”林夕抬手，隔著雲長生那件月白色長袍，戳了戳他的腰。
雙修倒是會好一點。
但行夫妻之禮時還要修煉，總是覺得不夠儘興。
緊要關頭還要掐訣凝神，一點都不人性化。
“娘子剛剛是說，讓我去修煉？”
“沒，你聽錯了，給我繼續寫，不寫完彆想去修煉？”
“哦。”
雲長生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身前懸浮了一枚玉簡，神念在玉簡中流淌而過。
修士碼字，日幾千萬字不是夢。
雲長生築基期的時候，每天無聊時就碼碼字，打發一下時間。
那時一天就能碼完一本鬥破蒼穹。
如今晉升合體期，碼字的速度比起當初又快了許多倍。
林夕見雲長生聚精會神，歪著頭想了想，開始補充條件。
“那位女先生暗戀著馮老頭，一個人默默付出了很多。”
“至於怎麼付出的，你自己去想。”
“總之故事一定要可歌可泣。”
“讓人聽了不自覺的落淚，讚頌女先生的偉大。”
到這裡為止，整體故事還算正常。
然而林夕接下來的話，讓雲長生不自覺的一愣，玉簡都“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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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那位女先生轉世到了中原的一個小城，天賦出眾，被四季山收為門徒，名為秦厲。”
“……娘子說的那個秦厲，是那個秦厲嗎？”
“對，就是那個秦厲，你太師尊，我的師尊。”
“……？”
雲長生將懷裡的林夕放回秋千上，彎下腰，把玉簡撿了起來。
他有滿口槽想要吐出來，但在太上忘情的影響下，吐槽該怎麼吐他都給忘了……
“娘子，如果我沒記錯，太師尊是男的吧？”
“對啊，是男的。”
秋千上的林夕繡鞋踩在地磚上，輕輕一蹬。
她一邊隨著秋千搖晃，一邊說道。
“正因為是男的，整個故事的重點來了！”
“秦厲修到渡劫時，因為機緣巧合，記起了上一世的記憶，記起了當初深愛過的人。”
“他雖然此世投胎成了男人，但他放不下曾經。”
“他痛恨自己這副男兒的身體。”
“他為此陷入了情劫。”
“於是他揮起了刀，想要逆轉陰陽。”
“可惜他失敗了。”
“雖然因禍得福渡過了情劫，可他覺得，他這副樣子沒臉去見當初的那個人，於是選擇了飛升。”
“想要在仙界尋求逆轉陰陽的方法。”
“當成仙的那一刻，他終於成功的變成了她！”
雲長生……
他默默站遠了一點，怕待會兒一個天雷下來，把他給劈了。
“娘子，你這故事太假了。”雲長生提醒了一句，玉簡裡的內容遲遲沒有變動。
這要是寫下去，天上那位可能真的會清理門戶……
“你就說這個故事要是真的，姓馮的感不感動？”
“可能……也許……心裡會喊一聲臥槽？”
“臥槽是什麼意思？”
“臥槽……就是感動的意思。”
雲長生腦海裡還原了整個故事，覺得這要是真的，雖然心裡會喊一聲臥槽，但確實可能會感動一下下。
大概吧……
這東西說不準。
主要是這故事太假了！
“寫完了你就可以去修煉了。”林夕見雲長生遲遲未動，低聲道了句。
話音落下。
地上的玉簡立刻懸浮到了雲長生眉心，半刻鐘後，這個“可歌可泣”的故事就完成了……
林夕取過玉簡，滿意的點了點頭。
她端坐著，神態端莊，語氣清冷，又擺起了師尊的姿態。
“當初與你說，以春之生、夏之灼、秋之殤、冬之韻這四道攻擊法術為基石。
“可以組成四季長存、四季無常、四季逍遙，這一護一攻一遁三種法術。”
“把這一護一攻一遁三種法術徹底融會貫通，練到法術的極巔，就可以領悟四季山最莫測的法術，四季輪回。”
林夕笑了笑，沒見她有什麼動作，院裡的四季卻開始瘋狂變幻。
春夏秋冬流轉，歲月不知是在流逝還是在倒退。
山上突然多了許多陌生人的虛影，這些虛影帶著歲月的痕跡，好像從時光中歸來。
四季繼續輪轉。
不知何時，山變成了書院，周圍充斥著朗朗讀書聲。
“馮先生？”雲長生看著書院裡的一道虛影，叫了一聲。
隻見那滿堂的學生中，一個小小少年安靜的坐著聽課，他眉眼間與小鎮裡的馮先生很像。
“都是假的。”林夕將那枚玉簡放在了少年的桌子上，然後解釋道。
“這是我修的道，太虛。”
“練到極致，可以演化一切真實。”
“我雖然隻是領悟了點皮毛，但也夠用了。”
“再配上四季輪回，你的故事依然是假的，但在許多人記憶裡，這就是真實發生過的。”
“如果當年還有其他人活著，可能還會隱約記得這件事。”
四季繼續輪轉。
書院和學生儘皆消失。
樹蔭再次遮住了倆人，樹葉影影綽綽，留下斑駁的影子。
四季山還是那座四季山。
剛剛的一切好像從未發生過。
“為何故事裡會有太師尊？”
“總要摻點真的，半真半假才好蒙騙，這個故事裡真實的東西越多，他們腦海裡的記憶也就會越真實。”
“而我最熟悉的仙人，就是你太師尊。”
“……”雲長生沉默了一下。
太師尊晚節不保啊……
“總之，我一定會讓馮老頭放下教書的執念，去仙界追尋他的愛情！”
“我要讓你知道，愛情才是修為突飛猛進的基本要素！”
“愛，無限！”
雲長生轉身，準備回房修煉。
這女人瘋了……
當初他入魔的時候，好像沒有這麼瘋吧？
一個入魔的師尊，一個練了太上忘情的徒弟。
一棵入魔的桃樹，還有一隻想要成佛的猴子。
外加一柄慫的要命的劍，一些零零散散，經常被迫害的動物，一起組成了這座詭異的四季山。
四季山山頂。
除了那座小宅院和字畫店之外，其他地方幾乎都被風雪覆蓋。
雲長生坐在一個雪人對麵，一柄劍插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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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氣彙聚成霧環繞在他的身邊，絲絲縷縷的，聞之讓人神清氣爽。
這幾日林夕還在完善馮老頭飛升計劃，沒怎麼糾纏雲長生。
這讓雲長生難得空閒了幾日，他換了個相對安靜的環境，好好修行了起來。
之所以是相對安靜，是因為旁邊那柄劍在一旁嘮嘮叨叨的講了半天話。
“趕緊表露出太上忘情被破了，然後消除林夕心魔，讓她飛升。”
“不然這女人一天比一天瘋。”
“今天她是朝姓馮的老頭下黑手，明天可能就會朝你我下黑手。”
“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那女人前幾天還要我跟雲雪劍的劍靈談戀愛，以此證明愛情的偉大。”
“老子一個十萬歲的劍靈，那雲雪劍的劍靈才幾百歲，她腦子有問題吧！？”
“在器靈中，雲雪劍那小丫頭就隻是個歲的小奶娃，談個屁戀愛！”
隻露著劍柄的劍絮絮叨叨了很久。
見雲長生不回話，他有點沒底，劍身“噌”的一聲從泥土裡拔了出來，想要觀察雲長生的表情。
看了好半天，他讀懂了雲長生的意思，然後又把劍身埋進了雪裡。
“也對。”
“要讓她相信你的太上忘情被破了，繞不過那朵紅花。”
雪雲劍想起那幾朵紅花，忽然間有點心塞。
李月好歹隻長出了一棵花苗，非常的安全。
然而他的紅花竟然長出了一個花苞……
這貨還不知道他的花苞前段時間又長大了一些，否則可能會嚇得連夜跑路。
一邊跑一邊罵山上的這對師徒都是神經病……
“你有辦法讓那朵紅花開出來嗎？”
雲長生突然睜眼，麵無表情的道了句。
語氣涼涼的，風雪落於月白色的長袍上，越積越多，遲遲沒有融化。
“沒。”雪雲劍劍柄晃了晃，繼續道“那朵紅花代表愛情，自然隻能因為相愛，才會開花。”
“那我再試試其他方法吧。”雲長生點了點頭，閉著眼繼續修煉。
他感受著心裡由七情花凝聚的那盞燈火。
火焰燃燒，化為了一個絕美女子的模樣。
女子安安靜靜的盤坐在他的心裡，眉心染著一點嫣紅。
“像對待長輩那樣的喜歡，可以嗎？”
“不行的，必須是愛情。”
“愛情嗎？”
雲長生沉默。
一個雪人，一柄劍，一個男人就這樣在風雪裡一動不動。
那朵紅花是讓林夕相信他太上忘情已破的最大阻礙，就算把花銷毀了也沒用。
畢竟這種花在紅花庵裡要多少有多少……
而在林夕飛升計劃10的裡，還有他愛上了林夕的前段。
但讓一個太上忘情的人去喜歡一個人，這實在是太為難人了一點。
“如果我足夠愛她的分身，那能影響到她的本體嗎？”
“分身本體不就是一個人嗎？”
“不是一個人，至少她們不是。”
雪雲劍……
對於雲長生師徒倆之間的奇葩事，他沒有了解太多。
當初雲長生背著黑棺找他時，黑棺裡躺著的就是林夕本人。
他當時也沒有仔細探究的意思，隻想著讓雲長生把乾坤境的仙基帶走，然後去尋找乾坤境的轉世身。
所以到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還有這一茬。
所以雲長生是與林夕的分身相愛？
然後林夕本體拒不承認，當了渣女？
於是雲長生乾脆就把分身和本體給當成了兩個人了？
他理通了思緒，想了想。
“分身誕生了獨立的意識沒有？”雪雲劍問了句。
“應該是誕生了的。”雲長生回憶著小鎮裡的林多多。
那時的倆人在凡間做了幾十年夫妻，期間又幾乎與林夕徹底切斷了聯係。
幾十年的夫妻之情，也讓林多多做出了許多違逆本體的決定。
“那個分身已經獨立，完全擺脫了本體？”雪雲劍搖晃著劍柄，又問了句。
“這倒是沒有，她們隻是切斷了聯係，彼此互不乾擾。”
雲長生回憶著林多多當時的狀態，解釋道。
那時的林夕想要在四季山強行召回林多多，應該是能做到的。
噌！
雪雲劍從雪地裡飛了出來，搖頭晃腦的。
“如此。”
“雖然很多人都會把她們的分身本體當成兩個人，但在大道規則裡，本體隻要還能隨時操控分身，那分身本體就還是一個人。”
“規則就是規則，你可以不認同規則，但這規則卻一直存在。”
“所以理論上來說，你隻需全心全意愛她的分身，那你的愛就能通過冥冥中的因果，影響到她。”
“知道了。”雲長生點頭。
這樣的話，問題就簡單很多了。
在雪地裡沉思了一會兒之後，他又問了句。
“理論上來說，我已經足夠愛她的分身了，為何紅花還未開？”
因為紅花一直未開，雲長生才一直沒有進行林夕飛升計劃10的第二階段。
雪雲劍……
他看著臉不紅氣不喘的雲長生，心想不愧是練了太上忘情的人。
嘖嘖。
就你也好意思說愛。
就因為心裡的人會阻礙你修煉，你就要把心裡的人送到雷劫下，讓雷劫給劈成灰。
這真是好愛好愛哦……
“你有多久沒想起你的妻子了？”雪雲劍說的是林多多。
雲長生聞言怔住，眸中難得泛起一絲波瀾。
“好久了。”
“自從太上忘情初成，隻有討論起她，我才會想起她。”
“平日裡，已經不會想起來了。”
嗖！
雪雲劍繞著雲長生飛了兩圈，心裡歎了口氣。
這練了太上忘情的，怎麼一個個都這樣。
“多回憶回憶她吧。”
“回憶的越久，她在你心裡的印象越深刻，也許那朵紅花就開了。”
“這很浪費修煉的時間。”雲長生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那段記憶太多，太久，他幾乎記得所有的細節。
回憶起所有的點滴，這會占用他大量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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