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不好騙。
渡劫修士更不好騙。
修了這麼多年,誰沒有被坑過幾次,該有的警惕心還是有的。
武極就算理智出了些問題,但隻要沒見到七幻蓮,那他就不可能被林夕利用。
幫你阻敵,可以。
先把七幻蓮拿不出來。
拿不出來,那就不好意思了。
看著沉默不語的林夕,武極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雖然不是很想接受,但他們七劍宗的宗門至寶七幻蓮,真的有可能已經被煉化成了其他東西。
想起宗門裡正在等待七幻蓮救治的修士,他心中的怒意隱隱有蓋過理智的趨勢。
那柄寬大的巨劍上鏽跡更濃了些,像是一抹嫣紅的鮮血,慢慢的在巨劍上擴散著。
“如果七幻蓮還在,麻煩給我看一下。”
他又說了一遍之前的話,目光看著林夕的一舉一動,不錯漏任何的細節。
“如果拿不出來,那我隻好煉了你的魂魄,搜尋你的記憶,去尋找七幻蓮的去向了。”
“如果真的被你煉成了靈藥服用,那我就煉了你的身體,試試能不能煉出幾朵花瓣。”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要是真的被林夕吃了,那他不介意將林夕帶回宗門,試試啖其肉飲其血,看看有沒有作用。
沒有,那就將林夕的身體扔到丹藥爐裡煉了。
“我數到三,如果再見不到七幻蓮,那就抱歉了。”
寬大長劍上的殺意已經泛了起來。
武極目光變得越發冷漠,偶爾臉上閃過幾絲猙獰憤怒的笑。
“一。”
“二。”
“三!”
“等等!”林夕在儲物戒指裡翻翻找找,看看當初有沒有留下點莖葉什麼的……
然而這花好像沒有莖葉,隻是光溜溜的一朵蓮花。
一通翻找後,她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仰起頭,悄悄的看了眼武極的巨劍。
覺得自己這老胳膊老腿,大概能夠抗一兩劍,然後就會變成一攤肉泥。
這死法真是相當不友好。
不過,抵抗當然是要抵抗一下的。
她手裡拿著雲雪和雪雲雙劍,攤了攤手,道了句“還是打吧。”
她確實什麼都沒拿不出來……
其實不用等林夕說話。
武極見她拿了半天拿不出來,心中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
不管七幻蓮還在不在,先煉了林夕的魂魄再說。
如果還在,那在生死危機下,這女人自然會把所有東西都交代出來。
如果不在了,煉了林夕的魂魄,他也能知道七幻蓮的去向。
懸浮在海麵的武極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再次出現,已經離四季山隻有一步之遙。
山上的防護法陣啟動,阻攔著他的腳步。
四季流轉,讓他的雙腳像是陷入了泥沼,每前進一步都有些艱難。
就在此時,一道肅殺的劍意猛然間從他的身上升起。
劍意厚重凝實,像是要用他那變態的力量,將周圍的一切都砸的粉碎。
武極周圍的一切事物,巨石、草木、泥土,全部被這一道劍意砸成了粉末。
他終於踏上了四季山的土地。
“曾經說過的,七劍宗將作為道友的死劫,不死不休!”
每一個渡劫修士都值得尊重。
他們修煉不知多少年,曆經諸多事,站在這一界的頂端俯瞰芸芸眾生。
武極最後一次壓製了自己的怒火,完整的說了一句話。
然後任由憤怒將自身的理智吞噬的一乾二淨。
幾乎在一瞬間,武極身上厚重的劍意陡然變得尖銳。
那劍刃上的光,幽幽的照著林夕,似乎想擇人而噬。
他繼續碾碎著周圍可以碾碎的一切,一步一步的接近林夕。
然後,揮劍!
漫天劍意如洶湧的巨浪,最後這些劍連成一片,化為了一柄與四季山等高的寬大巨劍。
那劍尖刺破雲霄,隨著武極的動作,巨劍攪碎了雲層後,劍尖開始往下落。
轟!轟!轟!
山裡的林木成片的倒下,最後被厚重的劍光壓成了齏粉,那些粉末最終被微風吹散。
山腳的桃樹發出幾聲哀鳴,桃樹上多了幾條裂痕。
她將猴子護的更緊了一些,至於另一棵紅杉,她也沒有辦法。
月陰陽化作的桃樹明顯不想趟這趟渾水,慢悠悠的縮小。
在那如山般的劍意砸下來之前,月陰陽已經化為了一粒種子。
“太虛化虛。”
叮!
鐵器相擊的聲音震蕩了開來。
林夕不知何時已經飛到了半空,裙擺拖的很長,在風中搖曳著。
在那道似乎要將整座四季山都砸碎的劍光即將落下來時,她兩劍交叉,橫在了劍光麵前。
太虛道韻順著倆柄長劍的身體,擴散到了那道遮天蔽日的劍光下。
巨大的劍光在太虛道韻的影響下,變得有些虛幻,有些無力。
然而終究境界差了太多。
不管對於大道的領悟如何深刻,此刻的林夕都沒辦法將大道的力量完全發揮出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巨大的劍光隻是虛幻了一瞬,就又重新變得凝實。
厚重的劍意讓她的身體像是散架了一般。
她的骨頭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然後一根一根的崩斷。
手裡的倆柄劍與其說是握著,不如說是粘在她的手上。
還在阻攔劍光下落的,也是屬於這倆柄劍自身的力量。
“噗。”
林夕悶哼了一聲,嘴角溢出了一絲血。
她隻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燃燒,血液在沸騰,身體裡所有抵抗的力量全部已經消失。
駐紮在身體裡的魂魄也有些不穩,搖搖晃晃的,像是要脫離身體。
“雲雪,有點累了啊。”
她喃喃自語了一句,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朝著地麵跌去。
唯有那虛幻透明的魂魄還在被劍光吸引,掙紮著飛離了身體。
“冬之韻。”
天地間傳來一聲冷喝。
一層冰霜突然出現,覆蓋了山腳下的一切。
身穿鵝黃色勁裝的身影接住了林夕跌落的身體,那道與山等高的劍光也被染上了冰霜。
林夕虛幻的魂脫離了劍光的吸引,飛回了身體之中。
“能抗多久啊。”
雪雲劍在那咋咋呼呼,一副大難臨頭的樣子。
李月搖了搖頭,道了句。
“不知道。”
她到現在都還是懵的。
修煉的好好的,結果一陣地動山搖,那厚重的劍意差點沒把她壓死。
她趕緊往山下跑,就見到了林夕被打成了重傷。
來不及了解情況,隻能先救人要緊。
一人一劍說著話。
天空那道被凝結的劍意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那些冰霜似乎隨時會碎裂。
而武極握著寬大的巨劍,已經準備揮出第二劍。
隻是一劍,師祖和徒孫兩個加起來,也隻擋住了片刻。
這第二劍,足以將這裡的人覆滅。
但隱藏在虛空裡的人都沒有動手。
因為當初他們差點上山,而有一個人劈開了空間,揮出了屬於渡劫期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等那個人的到來。
燕王的長輩需要知道雲長生的實力,才好選擇落井下石或者直接退走。
霓裳需要知道雲長生的實力,如此才能讓她心中淒美的故事更合理。
武極需要知道雲長生的實力,這樣他才能知道能不能殺死雲長生。
如果殺不死,那殺死林夕後,會給七劍宗帶來很大的麻煩。
既然動手了,那今日的四季山就不能走出活著的生靈。
而佛門的人或許已經來了,又或許沒來。
這種不確定,又給四季山渡上了一層陰霾。
當武極舉起劍,準備斬落第二道劍光時,山上終於又有了動靜。
四季山頂出現了一個人。
雪雲劍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個人的手裡上。
好幾道探究的目光同時投射到了那柄劍,那個人。
“大乘?”
“隻是大乘?”
“或許是裝的呢?”
“穩妥一點,再看一看,要知道,上一個被扮豬吃虎殺死的同門,到了現在還經常被翻出來說教。”
“我可不想這樣子出現在宗門的典籍上。”
“師兄說的有理。”
燕王的兩個長輩對視了一眼,準備繼續苟一苟,暗中觀察一下。
而霓裳則饒有興致的看著雲長生,還有雲長生那顆時而跳動,時而冰冷的心臟。
“有點意思。”
她眯著眼,如此說了句。
幾人的目光都盯著山上的那道身影。
隻有武極不管不顧,拿著劍,周身皆是殺意。
以他為中心,又是一道厚重的劍光開始凝聚,漫天齏粉圍繞著他揚起,然後飄散。
“我今年還沒到四百歲。”
一直漠然不動的雲長生忽然說了句,他揮蕩著身體裡的氣機,展示著自身的朝氣。
躲在虛空裡的人聞言,忽然瞳孔一縮。
沒到四百歲,那就是三百多歲。
這對大乘修士來說,是一個年輕到可怕的年齡。
這樣的修士如果不死,那注定會修到渡劫,且很有可能成為渡劫中的強者。
這會很麻煩。
遇到這種情況,隻能做出兩種選擇。
第一,斬草除根。
第二,趁著還沒結下死仇之前,化乾戈為玉帛。
“我有七成的概率從你們手下逃走。”
這是雲長生出來後,說的第二句話。
他說的很認真,似乎認為這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太上忘情賦予了他絕對的理智。
即使見到林夕身受重傷,他也沒有感情用事的直接上去生死搏殺。
“下麵的那兩個女人一個是我師尊,一個是我徒弟。”
“我們宗門隻有這三個人。”
“你們如果將她們殺了,我就沒有了宗門,到時我將成為一個散修。”
“而一個散修,是不需要遵守許多約定俗稱的規矩的。”
“我會潛伏在陰影裡,一個一個的將你們宗門的後輩殺死。”
“斷你們的根,斷你們的傳承。”
“而我也不怕你們報複,因為那時的我隻是個孤家寡人。”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後麵精彩內容!
雲長生的語氣從始至終都很平淡。
一雙寬大的透明羽翼從他的身後升了起來。
左翼半邊染著冬日裡潔白的雪,半邊染著炎炎夏日裡的光亮,是為冬夏。
右翼半邊是春的萬物複蘇之力,半邊是秋日裡萬物歸寂的枯黃,這是春秋。
以春夏秋冬為翼,穿梭在四季裡,穿梭在時光裡。
四季山煉虛境才可修的遁術,四季逍遙。
林夕曾說,一旦修成,這天下間大可去得。
既然說了有七成概率逃跑,那自然要展示自己逃跑的能力。
這很無奈,畢竟大乘打渡劫,而且是好幾個渡劫,這真的打不過。
就算渾身裝滿掛也打不過。
他們不像天主和琅琊天一樣,是臨近暮年的渡劫修士。
也不似當初的林夕,已經渡劫巔峰,揮一劍就能招來飛升雷劫。
這些人正當壯年。
渡劫修士與大乘修士的鴻溝幾乎不可跨越。
就算借助四季山的力量勉強擋住了武極,那兩個想要落儘下石的,也會借機出手。
真要鬥法,他沒有絲毫機會,隻能如此威脅。
可雖然很無奈,但雲長生的話語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不要妄圖傷害她們。”
“也不要想著抓住她們,逼我出來。”
“你們對她們施加的刑罰越重,那我將來的報複也會更加凶狠。”
隨著雲長生最後一句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砰!
一個染血的身影提著劍,撞破了這裡的空間封鎖。
想要突破渡劫修士的封鎖,自然要承受很大的代價。
而雲長生承受的代價,則是硬生生挨了武極的一劍。
那道與山等高的厚重劍意化為了滿天光點,一滴滴鮮血從空中墜落,嘀嗒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快攔住他!”
不得不說雲長生的威脅很有效。
就連陷入暴躁狂怒的武極也清醒了一些,將那柄寬大的巨劍對準了雲長生離去的方向。
燕王的兩個長輩還有霓裳也選擇了試探性的阻攔。
隻要攔住了,那所有的威脅都將不再是威脅。
幾朵花瓣從霓裳的手裡飄了出來,花瓣組成了一個法陣,凝固了周圍的空間,讓雲長生不能斬碎虛空逃走。
燕王的長輩們丟出了倆個帶著渡劫氣息的傀儡。
“四季無常。”
提劍的身影橫衝直撞,他手中揮出了四色的光,那道染著秋意的黃色光芒發揮了作用。
阻攔在他身前的花瓣迅速枯萎。
在花瓣枯萎的瞬間,他一步踏出,人已經到了幾百裡之外。
然而就在此時,倆個散發著渡劫氣息的傀儡不知何時潛行了過來。
堂堂兩個渡劫修士,用的傀儡竟然還專門學習了刺客的技巧。
砰!
雲長生又硬生生挨了兩拳。
之前正麵接了武極的一劍,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傷。
那厚重的劍意纏繞著他,想要壓垮他的身體,他的魂魄。
如今又挨了兩拳,他的身體猶如斷線的風箏,朝著海麵跌落。
那身月白色的長袍不知何時已經碎裂,裸露的肌膚上染著血。
一直戴在頭頂的發冠被厚重的劍意碾成了齏粉,長發垂落,遮住了他的臉。
“師尊感情用事了,不過徒兒也是願意為師尊擔那因果的。”
“隱仙不沾因果,但陷入情劫中的隱仙就不好說了,誰也不知他們會做出什麼事。”
“簡單來說,你師尊做的很對,談情說愛在這一界很不適合。”
“或者應該說,隻是如此修為的你,配不上渡劫修為的林夕,至少在這一界,是不配的。”
“因為你擔不住她因情劫而惹出來的因果。”
腦海裡一句句話語回蕩著,有他自己的,有雪雲劍的。
最後的最後,畫麵裡依然是林夕喜歡的漫天飛雪。
“師尊,麻煩你了。”
“不麻煩,行此一遭,換你念頭通達,很值。”
“師尊,如果今日被囚禁逼問的是我,你願意惹那因果嗎?”
“你是我的徒兒,你的因果,我自然願意擔。”
“哪怕連累無辜之人身死,哪怕惹到渡劫期強者攻上山門?”
“小事爾。”
“師尊感情用事了,不過,徒兒也願意為師尊擔那因果。”
後來啊,林夕終於還是說到做到。
為了挽回太上忘情的雲長生,為了不讓雲長生化道而去,她殺了許多無辜的人。
她曾經纖塵不染,後來滿身因果。
這才有了此次數個渡劫修士攻入山門。
雲長生睜開眼,看著天上飄蕩的雲朵,然而,他好像完不成當年的承諾了。
果然如雪雲劍所說,是他配不上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