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吉列斯笑著扔下了他的劍。
他的笑容很美好,是那種會同時出現在宗教畫作與民間的某些不能言說之畫上的笑;他扔劍的力度也很輕柔,幅度微小到不像是扔劍,反倒像是讓沙子自然而然地順著指縫滑落。
但是,如若你看一眼那把劍,你就會知道他此刻的笑容之下到底潛藏著何物。
此劍已經斷裂,長度僅剩三分之一,兩麵劍刃都滿是鋸齒,劍身上儘是坑洞,它的一側護手已經斷開了,尾部那實心的配重球甚至也被某種力量壓迫得變成了一個可笑的形狀
究竟是什麼樣的戰鬥,才能將一把脫胎於佩圖拉博手中的武器摧殘至此?
羅伯特·基裡曼低頭瞥了眼他手中的斷劍,竟也微笑了一下。
如他的兄弟一樣,他也將劍扔了,但動作就不甚輕柔了,其姿態更是帶著一定的誤導性。
他故意做出了一副好像要朝著聖吉列斯投擲的模樣,實際上卻抖動手指,將它扔在了身後,自己則猛衝向前,一把摟抱住了天使,雙手已來到他的後背。
聖吉列斯堪稱驚喜地發出一聲輕笑,左腳重重踏地,穩住身體,雙手朝前一伸,便卡住了基裡曼的肩膀。
數秒鐘的僵持過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撒手後撤,然後以同樣的步伐相互發起了衝鋒,兩雙手在一聲巨響後彼此抵住,骨骼作響,皮膚緊繃,而纏鬥不過才隻是剛剛開始.
轉折出現在幾個來回以後,聖吉列斯抓到了一個機會。
趁著他兄弟換氣的那麼一點微不足道的時間,他竟然就欺身上前,雙拳不帶半點猶豫地朝下砸擊,重重地落在了基裡曼的肩頭之上。
後者被打得呼吸一亂,可天使並不打算停下,他直接變拳為掌,靠在基裡曼後脖頸之上,雙臂肌肉瞬間發力,朝下猛地一拉,右膝已十分老辣地頂了上去。
又是一聲悶響傳來,回蕩於場中,但基裡曼竟並未受到傷害,反倒以單手攔下了天使的膝撞,空出的右手也毫無征兆地反向朝上一推,以掌根部分給了聖吉列斯的下巴一記沉重的打擊。
饒是天使,也被這本不該存在的破解之法打得眼前一晃,可他沒有鬆手,甚至還變本加厲,增加了膝撞的次數。
基裡曼以經驗擋下了第一次,用反應和運氣擋下了第兩次與第三次,卻無法阻攔天使那快如閃電的第四次膝撞。
他被毫不留情地頂在了左肋下側,這一擊是那樣沉重,直接讓他發出了一聲悶哼。
“羅伯特!”
天使大笑著喊出他的名字,右手收回,手臂自然地彎曲,隨後直接提肘朝著基裡曼的麵部橫擊而去。
後者抬手格擋,臉上沒見半點火氣,甚至也是笑容滿麵——他抬手擋住這突然的襲擊,右手握拳一打,精準地命中了聖吉列斯用於控製他的左手內側關節之上。
那陣極為強烈的酸楚、疼痛與麻癢讓大天使抽著氣猛地將手抽回,也讓他為此付出了代價。基裡曼馬上突施冷箭,以一記重拳打得聖吉列斯後退了幾步。
他也是個得勢不饒人的主,抓住這機會馬上開始追擊,在刹那之間將局勢逆轉。
刺拳、勾拳、擺拳.以極端的耐心和不知怎的被鍛煉至登峰造極的距離控製能力,白發的五百世界之主成功地將巴爾的大天使在十來次進攻與防守後擊倒在地。
“如何啊?”喘著氣,他站在原地叉起腰,如是笑問。“還滿意嗎?”
大天使慢慢地咧嘴一笑,左手一閃,直接甩出一把沙子,糊了他的兄弟一臉。
從戰鬥開始至今,這也是羅伯特·基裡曼頭一次以聲音表露出他的驚訝——他完全沒想到聖吉列斯會做出如此不符合他身份的行為。
可是,作為一個擁有極強好勝心的戰士,天使並未覺得此事有什麼不妥。
他興奮地蹬地起身,在猶如導彈爆炸般的動能中徑直衝向了基裡曼,以一記肩撞把他撞倒在地,直接揮動雙拳,不講半點技法地開始進行毆打。
基裡曼一聲不吭地悶頭格擋,積蓄力量,雖然的確被打中了幾拳,可他還是再次逆轉了局勢。
他一個翻身把天使趕入沙堆,抓住他就是一記從上至下的肘擊,隨後更是有什麼招就出什麼招,完全不講半點道理。
明明是如此凶狠的戰鬥方式,明明會因為對方的拳頭而痛得呲牙咧嘴,兩人看上去都像是正樂在其中,不但沒有半點看台上的伊代奧斯想象中的火氣,反倒越打越高興
他們甚至找了個機會共同離開一直纏鬥的地麵,開始相互踱步,相互試探了起來。
當然,語言上的交鋒也屬於試探的一環。
“痛嗎,宮廷王子?”聖吉列斯喘著氣問道。“希望你還撐得住,因為我可不打算現在就回去。”
基裡曼挑眉哼笑一聲,隨即彎腰鞠躬,行了一個非常浮誇的宮廷禮。
“完全不痛,全帝國上下被交易最多次的肖像畫主角本人我當然還撐得住,但是你呢?我也不想現在就回去。”
“我覺得——”天使深吸一口氣。“——我們還能再打個一會,讓他們多休息一段時間。”
基裡曼點點頭,仰頭扭了扭脖頸,放鬆地歎息了一聲:“同意,動輒幾十個小時起步且一刻不停的會議對凡人的腦力而言,實在是極大的消耗。但是,有關先鋒的事呢?”
“這取決於誰能取得勝利。”
“再次同意。”
“那就來吧?”
“來。”
兩人互相頷首,又擺出架勢開始彼此靠近,然而,一個從沙坑邊緣傳來的聲音卻迫使他們停了下來。
“我說你們怎麼突然就變得爭強鬥狠起來了”
身穿製服,胸前掛著三枚沉甸甸的代表徽章的卡裡爾麵無表情地道出了他的感歎。兩名原體並不知道他是何時來的,卻都知道現在已經到了該停止的時候。
他們不無尷尬地放下手,卡裡爾的表情卻沒什麼變化,隻是摘下帽子給自己扇了扇風,那慘白的臉上竟帶起幾分隻屬於活人的煩悶。
“下次再有這種主意,麻煩給我一個信號,好嗎?兩位大人?”
“你?”基裡曼的理性再次占據高地,立刻提出反駁。“你要怎麼名正言順地參與到這種比鬥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