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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曹秀秀跟著東家回來,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
雖然東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曹秀秀不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一次是剛好被攔回去了,若下一次再來,就不知道會不會給東家造成損失了。就算是沒有造成損失,曹秀秀也不願意給東家添麻煩。
她決定要回去一次。
李東家擔心她的安全,還花了銀子打點,又送了幾匹時興的料子給劉知縣的夫人,這才從衙門請到了兩個衙役,跟著曹秀秀一道回家去。
李東家覺得這件事,曹秀秀需要自己去解決。所以她就沒有插手。
曹秀秀接受了李東家的好意,她知道東家是放心不下自己獨自回去,若是回去了卻被扣下來了,到時候就麻煩了。
曹秀秀將東家的好記在了心裡。
曹秀秀特意換了一身細棉布衣裳,才跟著兩個衙役,坐在李東家讓人勻出來的一輛馬車上往她出生的地方趕。她現在都不願意再稱之為家了。
距離並不算很遠,趕了兩個時辰的路,也就到了。他們出發得早,到地方的時候還沒有到中午,也是打算今天要趕回去的。
曹秀秀坐著馬車出現在村口的時候,就引起了人的注意。現在地裡的農活基本上都盤得差不多了,中午的時候,太陽比較烈,村民們就聚在村口的那棵古樹下,說著閒話。
這幾天這些人最是愛津津樂道的就是曹家的事情。這村裡姓曹的人不少,但是能讓他們這麼議論的,隻有曹憫家。
曹憫考了多年都考不上秀才,家裡的財產被耗空,這早就成為了彆人的笑料,不時就要拿出來說說,大家一起笑一笑。
今天曹憫還是沒有考上,這似乎並不出人意外,畢竟他不是第一年落榜了。
雖然前兩次考試的時候曹憫年紀都比較小,現在也不大,但是因為宋氏最喜歡在村裡誇海口,時常在彆人麵前誇她兒子,將她兒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引起了不少人的反感,就等著看宋氏的笑話呢。
而就在最近,宋氏又鬨出了一場大笑話。她聘請了幾個閒漢,說是要去城裡將她閨女給捉回來。本來現在曹家窮得叮當響,彆人都不肯跟著宋氏去的,宋氏見狀,就將她
女兒在城裡如何掙大錢的事情都說了,而且說得很是傳神,幾個閒漢想著反正在家也是沒事,不如就跟著跑這一趟算了,還能掙幾個銀子。
誰知道,這一去,人沒有見著也就算了,當時那官府的人還將他們給鎖起來了,拉到衙門打了十幾個板子。
宋氏沒有成功地將女兒綁回來,自然也就拿不出約定的錢來。這幾個閒漢進了一趟城,挨了打不說,還拿不到錢,當然是氣急攻心,跑到曹家去要錢。
這宋氏自己都沒有拿到錢,又怎麼可能肯將家裡的餘錢拿出來打發人呢,於是就揪著幾個人臭罵,說他們沒乾事,要不是他們耽誤,吃白飯,自己早就將女兒給拉回來了。
這下也將這幾個人激怒了,其中一個男人脾氣最是火爆,上前就給了宋氏一個大耳刮子。
曹家的當家人最是沒有本事,曹家的事情都是宋氏在說了算的。曹當家一見宋氏挨打,沒有上前去幫忙,反而是下意識地想要逃跑。但是他被人抓住,曹家兩口子被這幾個閒漢一頓胖揍,現在都還躺在床上下不來呢。
聽說那天曹憫也在家,但是他不敢出來,躲在房間裡麵。
曹憫是讀書人,就算是他身上沒有功名,這些人也還是不敢動的,讀書人窮是窮了點,但是地位還是高。
曹秀秀站在一旁聽了一會兒,這些人才發現了曹秀秀。一開始還沒人認出來,等曹秀秀都過去了,才有人反映過來曹秀秀看著很是眼熟。
“這個姑娘看著好生眼熟啊”其中一個婦人感慨道。
“是眼熟,我看著都眼熟。是哪家的親戚嗎瞧這一身穿著,像大戶人家的閨女。”
其中一個婦人已經將曹秀秀認出來了,她嘴一歪,冷哼道“大戶人家什麼啊,這不就是曹跛子家的那個閨女嗎叫秀秀的那個,兩年前進城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前不久宋氏不就是說她在城裡掙了大錢,想要叫人去將人給弄回來嗎還說什麼年紀到了該嫁人了,不久是瞧著秀秀掙了錢,想要將錢占為己有嗎當彆人是傻子呢。”
“哎呀你這一說,還真是秀秀秀秀怎麼回來了瞧瞧去”
幾個好事的婦人就跟在後麵過來了。
曹秀秀身邊的兩
個衙役並沒有穿著製服,真是穿著尋常的衣裳。一左一右地跟在曹秀秀身後。來之前知縣就已經打過招呼了,要保護好這個小姑娘。
曹秀秀也來事,還給這兩個衙役買了點心在路上吃。還承諾回去之後就送兩個衙役一人一匹布。
兩人跑這一趟還能收點東西,彆提多高興了。
曹秀秀的家在村子的最後麵。她一路踩著年久的石頭路,到了村尾。
遠遠就能看到她家那個茅草屋了。屋頂上的茅草已經漚壞了,發黑。下雨的時候,家裡麵四處都在漏水。這割一把茅草來換也不是難事,但是曹家就是從來都沒有換過。
她爹娘都不是能乾的人,若真是能乾的人,也不至於要賣女兒了。
曹秀秀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到了籬笆院牆外麵。
這籬笆院牆還是當年她去山上砍的竹子來編的。都已經這麼多年了,看起來搖搖欲墜。
院子裡麵一片寂靜,好像是沒有人住一樣,連雞都沒有一隻。院子裡看起來亂糟糟的,衣裳亂七八糟地晾在柴火上,雖然沒有養雞,但是院子看起來還是又臟又亂。
以前曹秀秀和曹求弟在家的時候,總是將院子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家裡的飯和衣裳都是姐妹倆做和洗,家務幾乎宋氏從來不會做。
現在曹秀秀和曹求弟都離開了這裡,看起來,宋氏他們生活得比較糟糕。
曹秀秀漠然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她推開了院門。
黃土磚牆裡麵有人咳嗽了一聲。
兩個衙役就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大門口,沒有跟著曹秀秀進來。他們倆就是來背著以防不測的,若是不需要的話,兩人就不會出手。
曹秀秀推開房門,吱呀一聲,驚動了裡麵躺著的人。
“誰啊”
一股難聞的氣味衝鼻而來,曹秀秀皺了皺眉。
她忍著,走了進去。
能看到土炕上躺著兩個人。一床破舊的被子蓋在了兩人身上。
是曹秀秀的爹娘。
曹秀秀走了過去,但是卻沒有開口。
宋氏看清曹秀秀的臉,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還眨了眨眼,似乎不相信曹秀秀竟然回來了。
還是曹跛子叫了她一聲,“秀秀秀秀你回來了咳咳”
曹跛子驚喜地叫了一聲
,一口灰塵嗆到了他喉嚨,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曹秀秀不為所動。
從小到大,她這個爹是最不作為的人。不管宋氏說什麼做什麼,他都隻是沉默。若說恨,倒也沒有,隻是曹秀秀覺得,若是她爹但凡作為一次,她都不會像現在這樣看著他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
宋氏緊接著也反應過來了,開口就罵道“你這沒良心的,竟然還知道回來,你爹娘都要被人給打死了你這兩年跑哪去了你姐姐說你在繡莊,你是不是在繡莊”
宋氏掙紮著坐了起來,其實那天傷得也不重,不至於到不了下不了床的地步。她就是擔心那些人會再過來討錢,所以乾脆就裝作傷得下不了床,果然那些人就不敢來了。
曹秀秀沒有作聲。
宋氏揭開被子,從床下走了下來,上下地打量了她一眼,看到她身上穿的衣裳,眼睛一亮,心頭一喜,看來四女兒說的是真的,就算是曹秀秀沒有掙那麼多錢,她肯定也不會太差。
瞧瞧這身上穿的都是些什麼。宋氏還想去摸摸曹秀秀身上的衣裳,被曹秀秀給避開了。
宋氏不以為意,還是十分高興,老五這一回來,家裡就有著落了。
曹秀秀見她無虞,轉身就往外走,這房間裡的空氣實在是太過難聞。
宋氏要跟著走出去,轉身又看向曹跛子,嗬斥道“你還不起來”
曹跛子嘟噥道“你跟她說說不就行了嗎。我起來做什麼”
宋氏很是恨鐵不成鋼地冷哼了一聲,這才跟著走了出來。
房間裡暗,看不太清,走出去之後,宋氏將曹秀秀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瞧瞧,這一身雖然是棉布的,但是這種細棉布,就算是村裡最富裕的村長家都穿不起,彆提曹秀秀頭上插著的那根銀釵,她就沒有見過村裡有哪個女人插過銀釵,都是木釵子,若是那等家裡根本一點錢都沒有的,就是木釵也沒有。
宋氏很是滿意地笑道“秀秀,你回來就好了,我們一家就有指望了。”
正在這時,一大群人湧到了籬笆牆外麵。打頭的是幾個想瞧熱鬨的村婦,後麵跟著的就是那幾個閒漢。這幾個閒漢聽說了曹家的五姑娘回來了,就立馬過來了,準備來要銀子
。
宋氏一看到這些人,臉色就是一變。
村民們奇怪地盯著門口左右站崗的兩個男人,心裡覺得實在是奇怪。那幾個閒漢可不管這些,就要往裡麵闖。本來還以為這兩個人會將自己等人給攔下,但是沒想到他們根本就視他們為無物,幾人很順利地就闖進了院子。
宋氏見這幾個人闖了進來,警惕又憤怒地看著幾人。
“你們還敢來你們將我和我們當家的打得下不了床,我還沒有去找村長做主,你們竟然還敢來”
其中一個人看了一眼宋氏,笑道“宋嫂子,彆說得那麼誇張了,你哪裡下不來床,我看你現在好好的,那天我們也就是鬨著玩,誰打你們了,有誰看到了”
宋氏沒想到這幾個人竟然會耍無賴,很是著急,急忙道“你們打我和我當家的事情,我自會去找村長說理。現在我們家不歡迎你們,趕緊給老娘滾”
一人笑道“送嫂子將錢拿給我們,我們馬上就走。”
“是啊,是啊,一人一百個大錢,現在你女兒也回來了,這點錢算什麼呢,不要拖欠了,趕緊給了,以前大家一個村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好說話不是。”
宋氏呸的一聲,“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還想要銀子我沒跟你們要醫藥費就算是不錯的了。趕緊滾”
曹秀秀聽他們吵架聽得頭痛,她看了籬笆外麵看戲的人群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住在她們家隔壁的王大嬸。她走了過去。
“是王大嬸吧”
曹秀秀記得這個王大嬸為人還不錯。
王大嬸笑道“是啊,秀秀,你這兩年都去哪裡了你娘可算是好找回來了就好啊,瞧你這兩年變的,我都差點沒有認出來。”
曹秀秀笑道“一直在鎮上。我有點事情要麻煩王大嬸。”
王大嬸笑道“你說。”
“我想麻煩嬸子去將村長請過來,我有事情要請他做主。”
王大嬸雖然不知道曹秀秀請村長過來做什麼,但是還是去了。
宋氏跟那幾個男人正吵得凶呢。曹跛子本來都要從房間裡麵走出來了,見狀又退了回去。
曹憫則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裡,仿佛外麵就算是天塌了都不管他的事,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
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這院子亂得很,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曹秀秀就這樣站著,看著房子出神。
她回想起小時候來,這所房子了安身之所,留下的卻都是痛苦。曹秀秀還記得幾個姐姐小時候很照顧她,姐姐們在不去地裡乾活的時候,都是她們在做家務活,那是曹秀秀難得的輕鬆時刻。
曹秀秀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村長很快就趕過來了。
“村長來了”人群中不知是誰大喝了一聲,院子裡的動靜也在這聲之後就安靜了下來。
村長姓徐,這村裡兩個姓氏最多,一個就是曹,一個就是徐,還有幾戶雜姓都是從外麵遷進來的。
村長看到曹秀秀的時候,也明顯的愣了一下。
“是秀秀回來了啊”村長笑道。他當然也聽說了前不久因為宋氏要去將女兒給抓回來弄出來的笑話。隻是他雖然是村長,但是也願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宋氏和幾個閒漢,誰都不是什麼好人。
曹秀秀很禮貌地跟村長見了禮,“徐叔,您來了。”
從她的舉動,徐村長還以為見到了城裡那些大家閨秀。曹秀秀這一消失兩年,回來竟然沒有了半點土氣,一舉一動都像城裡人了。
徐村長點了點頭,這才問道“我聽王嫂子說是你讓她去請我過來的”
曹秀秀點點頭,道“因為有件事情要麻煩村長見證一下。”
籬笆牆外麵二十餘雙好奇的眼睛放在了曹秀秀身上,但是曹秀秀半點都不懼,依舊落落大方。
徐村長暗自點頭,然後詢問道“是什麼事情”
曹秀秀道“徐叔也知道,在我們家,這女兒養大了是要賣出去的。”
她話音剛落,一直聽著這邊動靜的宋氏就不乾了,她尖聲打斷曹秀秀,“秀秀,你胡說什麼,什麼我們要將你們賣出去”
曹秀秀沒有理她,而是看向村長,“如今我也十七歲了,若不是因為兩年前意外進城,估計現在也被賣出去了,就是當初進城,都是我娘希望我們自賣自身,賣到白老爺家去做奴婢。”
都在一個村住著,徐村長當然知道曹家這點子事。雖然說不是明著賣女兒,是嫁女兒,但是瞧瞧宋氏這都是將女兒嫁
到什麼地方去,隻要彩禮給得足夠多,也不管對方是不是鰥夫,是不是年紀大了。雖然說是嫁,但是就是賣的性質。隻是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又沒擺明著賣,徐村長也不好過問。
曹秀秀道“如今我若是回來,我娘說不定又要賣我。我幾個姐姐命苦,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自從賣出去,就再也沒有回過家門。我不想自己也落入這種命運,如今請村長過來,就是請村長做個見證,我要將我自己從宋氏他們手上買過來,立個字據,從此我就再也不是曹家人了,曹家的宗譜也沒有我這個人了。”
宋氏聽得瞪大了眼睛,她萬想不到曹秀秀回來竟然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就連徐村長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個時候,宗族就是一切,若是被宗族除名,以後就算是死了都是孤魂野鬼,沒有宗族,就不能參加科舉。雖然說曹秀秀是女人沒有這樣的顧忌,但是若是沒有宗族,說不定婚嫁都成問題。
“秀秀,這可是大事,你要考慮好。”徐村長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