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徐村長對於自己之前不作為還是心懷愧疚的,他聽曹秀秀說自己願意被逐出宗族,就為了不受她娘控製,心裡也有些不落忍,勸道“秀秀,你放心,這次我一定約束你娘,不讓她亂來。”
曹秀秀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徐叔。我已經想得非常的清楚了。我不能再留下來了。還煩請徐叔成全,做個見證吧”
宋氏瞪圓了眼睛,她還試圖為自己爭辯。
“秀秀,你不要血口噴人,你幾個姐姐們的婚事,她們自己都很喜歡的。我才沒有賣她們要是知道你是這樣不孝的人,我當初生下你的時候,就該由著你爹將你掐死”
曹秀秀沒有理宋氏,而是看著徐村長。
徐村長看出她目光的堅定,又問了一次。
“你決定好了嗎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曹秀秀點了點頭。
徐村長第一次做這樣的決定,也不能說不艱難。隻是他也知道,宋氏狗改不了吃屎的,曹秀秀敢於反抗,他覺得自己應該支持。
好在徐村長不像彆的思想頑固的人,他算是比較開明的人了。他轉頭對宋氏道“宋氏,你也聽到了,秀秀要你開價,她將你們
之間的親緣關係買斷”
徐村長說話還是比較有考慮,沒有說曹秀秀要將自己買下來,而是說買斷親緣關係。
宋氏一開始還不肯。誰會這樣傻呢,一次性拿錢,當然不能和家裡有顆搖錢樹相比。
但是曹秀秀卻不肯聽宋氏嘰嘰歪歪的,她不耐煩道“你若是不同意,就一個子也拿不到,衙門的人陪著我回來的,就站在外麵,你彆妄想能將我留下。我出了這裡,過幾天就要上京城去了,餘生再也不會回來。”
“這兩個人竟然是衙門的人”
宋氏還沒有反應過來,外麵的人率先驚呼了起來。因為這兩個衙役沒有帶刀也沒有穿衙役的製服,所以還真是沒有人想到這兩個人的身份。
宋氏被嚇得渾身一抖,她絲毫不懷疑曹秀秀說的話,畢竟上回她們去店裡鬨事,就被衙役抓去打了板子,算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宋氏一咬牙,看著曹秀秀,張口就道“五百兩”
圍觀的村民都吸了一口冷氣五百兩,這宋氏也正是敢說
徐村長聽得眉頭直皺,這村裡誰有五百兩銀子就是整個村加起來都沒有五百兩。
“胡鬨你真是瘋了”徐村長不願意和這麼個瘋婦人打攪,跺腳直叫,“跛子呢你怎麼不出來,讓個女人家在外麵說話”
徐村長這一叫,曹跛子終於從房間裡麵走了出來。其實曹跛子一點都不跛,這就是他的外號。
曹跛子賠笑道“村長,您不是不知道,我們家一直都是孩他娘當家作主的,我也說不上話啊”
徐村長很是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一個男人,還真是好意思今天你來拿主意,你婆娘已經是豬油蒙了心了”
曹跛子看了一眼宋氏,他縮著頭,雖然在房間裡麵將一切都聽到了,但是他心裡什麼想法也沒有,宋氏來做主拿主意,他都已經習慣了。
見曹跛子半天放不出一個屁,徐村長耐心耗儘,道“那麼曹秀秀就出五百個大錢吧”
“五百個大錢”宋氏急得跳腳。
她指著曹秀秀,“秀秀在城裡麵做繡娘,做一件衣裳就能掙一百兩銀子,她有的是錢五百兩銀子對她來說算得了什麼不行,就是要五百兩
”
可惜她說話沒有人願意相信,做一件衣裳一百兩銀子,怕不是瘋了。
曹秀秀看了宋氏一眼,道“兩年前,你為了五兩銀子,想將我賣去白家,今天我就多出一倍的銀子,我出十兩銀子買斷。你不要妄想了,你我之間的親情,一百個大錢都不值”
徐村長聽到曹秀秀願意出十兩銀子的時候,還很是有些驚訝,他看了曹秀秀一眼,才拍板。
“行,那就十兩銀子”
徐村長見宋氏還想說話,冷哼一聲,“你若是不願意,那就按我說的做,一百個大錢”
宋氏很是不服氣,她哪裡肯就拿這區區十兩銀子。
而就在這時,等在外麵的衙役知道自己上場的時候到了,兩人對視一眼,就走進了院子裡麵來。
好巧不巧,其中一個人正是當天給宋氏行刑的衙役,宋氏一直記得他的臉,這下看到,頓時嚇得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
曹家有讀書人,紙筆都是現成的,曹秀秀走到曹憫的房間外麵,敲了敲門。
曹憫從裡麵打開了門。
兩年不見,曹憫長高了不少。但是還是很瘦,臉上有一種不正常的蒼白。
他身上穿著長衫,從布料可以看出,宋氏還真是沒有虧待這個唯一的兒子半分,家裡都要窮得揭不開鍋了,曹憫身上的衣裳還是綢緞的。
曹秀秀對這個唯一的弟弟沒有半點感情,從小到大,她都沒有怎麼和這個弟弟說過什麼話。
曹憫和曹跛子一樣,都是袖手旁觀之人,甚至因為曹憫,她的三個姐姐被賣了出去,葬送了一生。所以對於這個弟弟,曹秀秀心裡甚至是憎怨的,若不是他要念書,又怎麼會造成這樣的局麵呢。
曹秀秀跟他筆墨紙硯,曹憫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才轉身去取了過來。
曹秀秀接了過來,給了村長,她親自給村長研磨。
村長雖然識字,但是肚子裡就三瓜兩棗,也寫不出什麼來,提筆想了半天,才落了幾行字。曹秀秀在一旁看著,見詞能達意,也就沒有說話。
將文房四寶還給曹憫的時候,曹秀秀從兜裡取出三個大錢,一並還給他,算是給的紙筆的錢。
三個大錢足夠了。
沒有印泥。村長讓宋氏和曹跛子都在上
麵畫了一個叉,就算是兩人簽字畫押了。
曹秀秀的手金貴,她不可能咬破手指來畫押的。她提起筆,在無數雙驚訝的眼睛下,工工整整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如何不讓人驚訝呢,曹秀秀竟然進城兩年,連字都會寫了。
曹秀秀請王大娘從家裡拿來了小秤,當場秤了十兩銀子給了宋氏。
宋氏期間還擔心秤不準,反複要求重新稱。
銀錢兩清的時候,曹秀秀感到了一陣陣輕鬆。
曹秀秀將畫押的紙疊好,放進了口袋。
她對著徐村長一個鞠躬,“多謝徐叔做主”
徐村長連忙將她扶起來,很是可惜地歎了一口氣,隻是道“以後在外麵要照顧好自己了。”
曹秀秀想說什麼,卻感覺喉嚨哽咽。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曹秀秀跟一個衙役說了幾句,他就大步走出去了。
宋氏還為隻得了十兩銀子而遺憾,剛剛稱銀子的時候,曹秀秀口袋裡麵明明就放了不少,這十兩銀子實在是太少了
曹秀秀現在已經不是曹家的人了,她跟著徐村長走出了曹家,連頭都沒有回。
她站著等了一會兒,前麵出去的那個衙役大哥領了兩包點心回來,曹秀秀送了一包給王大嬸,又送了一包給徐村長。徐村長本來說什麼都不收,曹秀秀道“今日多虧了徐叔幫忙,這隻是點小點心,是給我那兩個弟弟妹妹吃的,以後說不定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回這裡來了,徐叔就收下吧。”
徐叔聽她小小年紀竟然就要說這樣的話,心裡頓時也不好受。
籬笆牆不高,宋氏站在裡麵將外麵看得一清二楚的,她心中怒罵曹秀秀是個白眼狼,送點心給外人都不給自己家人準備準備。
宋氏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現在自己一家於曹秀秀,也是外人了。
曹秀秀辦完了事情,就跟著回到了城裡。
回到城裡,已經是日暮十分了,天都快黑了。
曹秀秀回到了繡莊,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繡莊的人都還沒有吃飯,所有人都在等著她回來。李東家更是從酒樓訂了一桌席麵,就等著她回來大家一起吃飯。
當天晚上,東家還命人去溫了酒,誰都沒有逃過,起碼一人要喝上一杯。
曹秀秀也喝了兩杯
,她不勝酒力,喝了酒,頭有些暈,但是心是熱乎的。
這杯酒也是為了來日的征程,過幾日她們就要全部北上,去京城了。
小何是本地人,他並不跟著大家一起去。他家裡還有父母,父母也不希望他去這麼遠的地方。
小何端著一杯酒來敬曹秀秀。
曹秀秀臉紅紅的,比平時更加好看了。小何笑道“秀秀,這杯我敬你,願你餘生順利,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曹秀秀笑了笑,也舉杯,喝了。
小何這杯酒喝得有些苦澀,他從前都不敢將自己的心意說出來,如今曹秀秀就要跟著東家北上了,他不會跟著去,就更不是表達的時候了。
一場酒菜下來,眾人都喝得東倒西歪的。
曹秀秀被東家送回了房間,一覺睡到了天亮。
在離開之前,曹秀秀還去做了一件事。她去找到了自己的三個姐姐,她們果然都過得很不好,曹秀秀花了銀子將她們都救了出來,又給她們買了地,留了修建房子的銀子。
白宣林再也沒有關注過繡莊的事情,等他知道繡莊已經搬走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白宣林當場愣住。
他急忙放下手上的事情,奔向了繡莊,繡莊竟然真的已經人去樓空,他奔向後院,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在裡麵清掃著。
白宣林急忙問道“敢問,這繡莊的東家呢”
那男人看起來二十多歲,見他詢問,便道“這處已經賣給我們東家了,你說的前麵那個繡莊的東家,我並不知道她們的下落。”
“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白宣林又急忙問道。
“快一個月了吧,不過他們二十太天以前才搬走的,現在我們東家已經準備重新將這裡裝潢一下,開一家酒樓了。”
白宣林失魂落魄地從酒樓裡走了出來。
他萬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繡莊竟然會轉手賣與他人,那麼,曹秀秀呢,她是跟著東家走了,還是去彆處謀生了
這些白宣林已經不得而知了。
白宣林這麼久以來,都是強忍著心痛,不來這裡。可他沒有想到,緣分已經到了儘頭。
紅塵總是參不破,白宣林已經覺得活著太讓人痛苦。不僅僅是情字艱難,甚至家裡的事情也已經將他壓得
快喘不過氣來,最近他娘白夫人已經在著手給他相看姑娘了。
白宣林誰都不想娶。
他失魂落魄地走過無數條街道,在一處停了下來。
一個和尚拿著佛缽化緣。他看著約莫四十多歲,站在台階之下,主人家出來跟他說話,然後主人家拿著他的佛缽走了進去。和尚就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他臉上無喜無悲,渾身都是平和。
白宣林仿佛得了夢魘一般朝他走了過去。
“大師。”白宣林雙手合十,虔誠地叫了一聲。
和尚轉過頭看向他,“施主有不解之事”
白宣林道“人生疾苦,我願遁入空門,從此皈依我佛,不問紅塵。”
和尚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這時,主人家拿著佛缽走了出來,遞給了和尚。
那主人家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看了一眼和尚身邊站著的白宣林。她見過白宣林,驚呼道“這不是白二爺嗎”
白宣林笑道“從此世上再無白二爺。”
老婦人不知何解,隻看到白宣林跟著和尚走遠了。
她這才如夢初醒,這白二爺莫不是要出家當和尚
白宣林出家的事情很快就傳回了白府。白夫人聽說之後,又急又氣,竟是暈了過去。
白夫人著實被自己這個最疼愛的兒子出家的消息給打擊到了,曾數次去往白宣林出家的寺廟,也見到了白宣林,隻是彼時的白宣林已然剃度,不問紅塵事了。
白夫人意識到兒子是被自己逼的,從此一蹶不振。白老爺身體也一直不好,很快就一命嗚呼,白夫人受不了雙重打擊,病情加重,不久也撒手於人寰。
而曹求弟完全沒有想過世事竟會如此變化,她這輩子完全沒有了前世的好運,生的是女兒,白家的財產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曹求弟有心想爭一爭,但是她和下人通奸的事情被人發現,她隻得抱著女兒趁夜逃出了白府,從此下落不知。
而此時,京城裡有一種衣裳大行其道,十分受歡迎,衣裳改了名字,叫霓羽裳,極其美麗,有那等繁複美麗至極的,千兩銀子也難求。
曹秀秀終身未嫁,一直守著李雙月留給自己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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