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府便乖乖地送來六十兩金,並至上歉意,聲稱陳思羞愧難當,已經起程離開棘陽,出外遊曆去了。
陳深告了病假,托人活動謀求他任,不複與楊佺期相爭。
…………
十一月一日,巳時。
十裡長亭,楊安玄帶著楊湫為陰敦、陰慧珍送彆。
官麵上的送彆酒宴早已經舉辦過了,今日來送行的都是親朋好友。
舉杯悵飲,需啼泣而彆1)。
入鄉隨俗,楊安玄也哽聲淚落,道:“陰兄,此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一路珍重,鵬程萬裡。”
陰敦舉袖拭淚,道:“安玄,真不忍與你分彆。希望你能早來建康,吾兄弟便又能相聚一堂。”
陰友齊微笑道:“安玄,你與敦兒情意深厚,吾甚欣慰。數日前在莊中做《彆賦》,棘陽為之紙貴,吾身為品評你的中正官,與有榮焉。”
楊安玄躬身禮道:“安玄能定為上中品,全仗陰伯父鼎力相助。”
陰友齊擺擺手,道:“你若自身沒有才華,吾便想相幫亦無能為力。”
目光掃過亭外與人話彆的公孫河,陰友齊神情微凝,這個公孫河的表現著實讓他有點失望。
雖然公孫河決定隨陰家一起進京,但是他打的主意是讓陰家替他在戶部活動,想要謀求一個富縣做縣丞。
和楊安玄一樣,陰友齊認為公孫河短視貪利,不值得大力扶持。
公孫河與高廣等人談興正濃,不時地發出笑聲,不知道自家的命運已然黯淡。
目光重新落在楊安玄身上,陰友齊溫和地笑道:“安玄,敦兒去京中就讀國子學,國子學中高門子弟眾多,吾不過是五品太子中庶子,對敦兒的助力不大。”
“安玄你才華橫溢,吾想請你賦詩一首,注明贈彆敦兒,這樣敦兒能借你的詩在京中迅速得名。”陰友齊捋著胡須,道:“舐犢之情,不情之請,還望安玄答應。”
楊安玄慨然應道:“不說陰伯父對愚的簡拔之恩,便是愚與陰兄的交情,這首贈彆詩也是情理中事。”
陰友齊點點頭,與公孫河相比,楊安玄不知高明了多少。
紙筆擺上,楊安玄略做沉思,在雲節紙上揮毫寫下題目:送友陰敦赴建康。
看到楊安玄提筆,亭外說話的人紛紛擠了過來。
陰敦見狀,大聲吟誦出楊安玄所寫的詩句,“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為彆,孤蓬萬裡征。浮雲遊子意,落日故人情。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
雖然早知楊安玄出手必是精品,眾人聽到詩句仍不免讚歎。
公孫河看著詩名,真想讓楊安玄也寫首《送友公孫河赴建康》,隻是自己上次騎牆與楊安玄的關係漸疏,此時張不開口。
陰敦整衣,鄭重與楊安玄相揖話彆。
道旁牛車,楊湫跳下來,滿麵淚痕,泣不成聲。
張蘭忙上前扶住自家小娘子,她經常隨楊湫來陰家莊玩耍,對陰小娘子的遠行也滿是傷心,眼睛酸酸的發澀。
車窗撩起一線,車內明眸落在亭中楊安玄身上,從水榭相識,那句“雪輸三分白、梅遜一段香”便說進自己心中,自家時常想起那飄揚的黑發,挺拔的身姿,溫和的笑容。
十排村放紙鳶,自己的心就像高高飛舞的紙鳶,快活得要唱出來。
當那些壞人攔在自己身前,自己想到的不大哥,而是相信楊公子一定會來的。
楊公子將那登徒子一腳踢倒,自己忍不住笑了。隻是楊公子隻顧拉著湫兒,都沒有留意自己的笑臉為他綻放。
有時候自己真羨慕湫兒,無憂無慮,還有楊公子這樣的哥哥寵著她。
自己忍不住向湫兒打聽楊公子,看樣子湫兒已經查察出什麼,自己也想忍住不問,隻是每次見到湫兒,總是情難自禁。
當得知祖父和父親打算把自己送進東宮,自己的心都碎了,所有的美好都在瞬間崩塌。
楊公子讓湫兒送來的七巧板,陪伴自己渡過了最傷心的時光。
那日楊公子來莊中話彆,自己鼓足勇氣送出竹笛,希望楊公子能好好愛護那竹笛,就像自己珍愛每一件楊公子送來的禮物一樣。
能讓竹笛陪伴楊公子,了卻自己的一段心願,那日聽到的送彆曲,總在夢中縈繞,今生再難忘記。
那個讓自己心頭狂跳的男子,終究不明白自己的心思,愛慕的話永遠沒有機會說出口,陰慧珍心如刀絞,痛哼出聲。
車身一震,開始向前駛動。陰慧珍在車內癡癡地望著車旁長身玉立的楊安玄,淚落無聲。
車簾落下,軋軋的車輪深深地碾在心頭,漸行漸遠漸心碎,此彆今生隻能在夢中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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