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朝廷任命司馬休之為梁州刺史,重審楊思平一案,卻暫理梁州政務的範元之鬆了一口氣。
從南鄭前往建康,水陸都必須經過雍州,楊思平可是雍兗刺史楊安玄的三叔,押運的人能否順利通過還在兩說。
天下不寧,盜賊蜂起,楊安玄完全可以借水賊、山匪之名劫走楊思平,朝廷到哪裡查問,還不是要讓楊安玄去查問。
一個月前,江州太守孟龍符率軍六千駐紮在南鄭城外,名義上是接到情報秦軍有南下之意,暫理梁州政務的範元之怎麼會不清楚其中真意。
將楊思平關進大牢,範元之暫理政務,卻絲毫不敢報複楊思平。他在梁州任彆駕七年,知道這州衙上下多是楊思平的親信,自己的政令連州衙都出不了。
若無孟龍符的兵馬在外,或許自己能利用職權拉攏一些人,可是那震天的操練聲每日從北門外傳來,範元之感覺頭皮發涼,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帶著幾分詭異。
得知朝廷派司馬休之任梁州刺史,自己被授予益、寧刺史,郭宣調任廣州南海郡太守,範元之如釋重負。
帶了梁州官吏前往碼頭迎接新任的刺史司馬休之,範元之迫不及待地辦理交接,兩天後便與郭宣一起前往建康述職。
三日後,司馬休之重審楊思平貪贓枉法一案,查明確有收受賄賂、侵吞田產、買賣官位之事,但克扣軍餉、構陷同僚所察不實。
來梁州前司馬休之得琅琊王和劉太尉交待,全權處理楊思平一案,不必將楊思平押往廷尉治罪,於是司馬休之當場宣判,將楊思平擄官為民、剝奪爵位、抄沒家產,杖八十。
楊思平在獄中並未受苦,次子楊珞每天都會前來送飯探視,得知楊安玄以弘農公、驃騎將軍的職位換取自己的性命,楊思平又羞又愧。當初安玄三番五次地告誡自己,自己聽不進去,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也算咎由自取。
得知孟龍符率軍來到南鄭城,楊思平一顆心放進肚中,知道自己死不了。不久楊珞便告知楊安玄以驃騎將軍降為左將軍的代價,換得司馬休之來任梁州刺史,重審其貪贓一案。
待到挨過八十杖笞,楊思平帶著家小乘船離開梁州。楊安玄來信讓他前往襄陽暫住,楊思平自感無顏,帶了楊珞徑自去了弘農老家。
家產在他入獄時早被楊珞轉移走,官宅中隻剩下些粗笨的家具,司馬休之當然不會窮追不舍,任由楊思平帶了五條大船離開。
…………
範元之和郭宣趕在年前來到了京城,朝覲完畢後被劉穆之請到了西州城,見到了太尉劉裕。範元之、郭宣上前大禮參拜,兩人能逃得性命全仗劉裕相幫。
劉裕和聲撫慰了幾句,開口問梁州情況,範元之和郭宣對視一眼,吱吱唔唔含糊其詞。
劉穆之笑道:“兩位無須顧忌,隻管照實說來,此為私下相詢,太尉不會宣之於人。其實太尉從梓潼檀太守和廣漢謝太守的稟告中亦知曉一些情況,隻是兼聽則明,想聽聽兩位的見解。”
範元之垂下袖,袖中出汗的手在錦席上按了按,緩緩地開口道:“楊思平名為梁州刺史,其實大半事務仍聽從弘農公安排。”
劉裕與劉穆之眼光一碰,這原本是預料中事,但通過曾任梁州彆駕的範元之口中說出,仍讓兩人感到心中沉重。
範元之從糧草、兵源以及各郡太守安排等方麵侃侃談來,當說到楊安玄引僧道入梁布道安撫民心,劉穆之失聲道:“年前謝太守寫信說寇謙之弟子在金華山修建道觀,愚尚不以為意,如今看來楊刺史是借僧道開路,有平滅譙蜀之心。”
郭宣信佛,被拘獄中之時晝夜敬念菩薩名,得脫困後更是篤信不疑。聽劉穆之說起遂寧射洪金華觀,忍不住道:“仆聽聞秦國鳩摩大師亦派弟子入梁,國內不少寺廟派僧侶入梁傳教,簡靜寺將分院遷至江州城。這些僧人準備在江邊摩山刻佛,妙音大師更是親至梁州四處募集善款。”
劉裕心中凝重,從範、郭兩的話中得知楊安玄在為平滅譙蜀做準備,這是他絕不能接受的。若讓他平滅譙蜀得到益州,憑楊安玄的手段恐怕又是一個梁州,那麼楊安玄掌握的地域便與自己相差無幾。
而且讓得到益州之後,南下可攻取寧州,東進則可同雍州一起包圍荊州,一旦荊州失守,那麼楊安玄將占儘優勢。
看了一眼範元之,劉裕道:“譙縱竊取蜀中有年,愚早有意收複,可是被北伐燕國、平定盧循耽誤至今。元之就任益、寧刺史後,要積極囤積糧草,招募兵馬,配合朝廷大軍準備收複西蜀。”彡彡訁凊
劉穆之送走範元之和郭宣,轉身回到大堂,見劉裕眉頭緊皺,道:“梁州換了刺史,楊安玄近兩年內不可能攻打西蜀,何況謝絢、檀和之還在梁州,有個風吹草動太尉會事先知曉,以朝廷的名義可以鉗製。”
劉裕歎道:“平定盧循之後,愚準備休整一年便出兵伐蜀,以道規為先鋒,可是道規來信稱身患重疾,想回建康休養。道規離任,誰能接手荊州?”
劉穆之冷聲道:“攘外必先安內。太尉若要伐蜀,必先除去劉毅,不然劉毅趁京中空虛,率江、豫兵馬前往京城,太尉如何安心?”
劉裕沉吟半晌,道:“江、豫在京城上遊,隨時威脅京城安危,不能讓劉毅坐鎮,索性讓劉毅前往荊州任刺史,省得他總以為愚薄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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