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舅母隻瞧著柳大娘：“到底有沒有，你我彼此心照，這會兒，你也不用說什麼你沒有的話了。”
“我，我也隻想到老來，有個依靠。”柳大娘被萬舅母這眼瞪的說不出話來，半天才囁嚅了這麼一句。萬舅母冷笑：“好一個，隻想到老來，有個依靠。你若真得隻想到老來有個依靠，那就該在彆人欺負你閨女時候，站出來，護住她，而不是任由彆人欺負她，甚至，還……”
“我若不答應，那我們母女都會死。”柳大娘高聲喊出一句，這一句讓萬德全歎氣，伸手去扯妻子的袖子：“這話說的也對，畢竟這樣的弱女子，沒了丈夫，娘家人若不做人，那她的日子，確實難過。”
“呸，就曉得你會這樣說。”萬舅母啐了萬德全一口，這才轉向柳大娘道：“這話，也虧你說得出口，你是個弱女子，你沒了丈夫，沒了依靠。那你可曾想過，你的女兒比你更弱，你不能做她的依靠也就罷了，還要把她推到火坑裡麵，那彩禮錢，想來，你也沒有拿吧。”
說到彩禮錢，柳大娘滿麵慚愧，過了很久柳大娘才道：“那彩禮錢，那彩禮錢，我原本，原本……”
“原本，你就不該要這樣高的彩禮錢，而是瞧著誰家可靠，老實，能乾，就把女兒嫁過去，到時候他們小夫妻日子過得好，把你接去奉養也是常見的。你呢，想著靠娘家，把女兒都往火坑裡麵推，甚至還，還要了那麼高的彩禮錢，也不去管人是好還是壞。到了這會兒，無所依靠，倒有臉來門前說，要女兒認你了。我若是你，彆說認女兒，倒不如……”
“你不要再說了，不要造什麼口業。”萬德全見萬舅母說滑了口，急忙扯住萬舅母的袖子，急急阻止她。萬舅母這才鼻子裡麵哼出一聲：“罷了，我也不去造什麼口業，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做的那些事情，再來這裡哭訴，說女兒不認你。”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可是我，沒有彆的路啊。”柳大娘又在那哭出聲，不遠處傳來一聲冷哼，接著杜氏就道：“什麼沒有彆的路，你婆家又沒有賣了你，你娘家也肯給你一個容身之處，你去尋個事兒做，再不然，去那些客棧裡麵，收些衣衫回來洗，也能養女兒。”
“罷了，這事兒也不去說她。”萬舅母抬頭見小宋姐她們都出來了，而柳蘭花站在最裡麵，透過眾人看向外麵的柳大娘，萬舅母也就阻止杜氏繼續說下去。柳大娘已經看到了柳蘭花，但這個時候，柳大娘不能再像原先一樣，上前抱住柳蘭花，要柳蘭花養自己，柳大娘隻是看著柳蘭花，淚已經落下：“蘭花，娘是不是全都做錯了。”
柳蘭花沒有說話，聽到柳大娘來的時候，柳蘭花是惶恐的，懼怕的，懼怕柳大娘的到來，會讓自己陷入到可怕的境地，那些噩夢會再次出現。還是萬舅母安撫住了柳蘭花，然後萬舅母就出門了，聽到萬舅母責罵柳大娘的時候，柳蘭花不曉得心中到底是什麼想法，是酸苦還是釋然，還是彆的什麼？
此時，聽到柳大娘這樣說，柳蘭花的淚也落下，錯還是對，柳蘭花並不曉得。柳蘭花所曉得的，隻是輕聲說了一句：“我不曉得您做的，是錯還是對，但我現在要嫁人了。您常常說，女兒家嫁了人，就是彆人家的人了。所以您不要再來尋我了。”
那四十兩的彩禮銀子，也讓母女緣分了結了。柳大娘聽到柳蘭花說出這話，手中的包袱掉在地上，包袱打得不那麼緊，裡麵的碎銀子跌落出來。
看著那些碎銀子，柳蘭花什麼都沒有說，轉身往裡麵走去。柳大娘伸出手：“蘭花，娘隻有你一個指望了。”
柳蘭花隻覺得心揪得很緊，心也很痛，但柳蘭花還是沒有回頭。當初，在邱大做出這樣事的時候，柳蘭花也曾向柳大娘求救，可是柳大娘說的是什麼呢？柳蘭花永遠都不想回憶起來，在那個時候，柳蘭花就曉得，娘不是自己的依靠，娘想要的，是柳蘭花想要的，並不一樣。
“蘭花！”柳大娘高聲叫了一聲，但柳蘭花還是掀起簾子走進堂屋，什麼都看不到了。柳大娘跌坐在地上，前幾日下了雪，這雪還沒有化完，柳大娘身上頓時沾了臟汙。
吳嬤嬤從裡麵走進來，對萬舅母說了幾句，萬舅母的眼睛睜大了些，接著萬舅母就點頭。吳嬤嬤這才對柳大娘道：“我們娘子說，你總是生了蘭花一場，也養大了她。這十兩銀子，你拿去，我再讓我家的送你到裡正家中，給你尋間屋子，以後，你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去吧。”
讓裡正給柳大娘尋間屋子住著，還有這幾十兩銀子傍身，隻要柳大娘再尋點什麼事兒做，日子也能過下去。畢竟那麼多人攢一輩子，也攢不到這幾十兩銀子呢。
柳大娘抬頭看向吳嬤嬤，吳嬤嬤神色平靜，柳大娘曉得就算再撒潑打滾，也沒有彆的更多的了，柳蘭花不會出來，柳蘭花也不會認自己。
“我，真得做錯了嗎？”柳大娘再次開口詢問，這回，沒有人回答她。隻有吳管事走到她麵前：“既然要去裡正家中，那我就帶你去，以後，你也不要再來鬨了。鬨多了，隻是把你做的那些事兒，都告訴大家罷了。”
“那是我的女兒。”柳大娘輕聲說著，吳管事點頭：“是啊，是你的女兒。可是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心中清楚。”
做了什麼，心中清楚。柳大娘回頭看去，門已經關上，隱約似乎還能聽到裡麵傳來的笑聲。柳大娘把眼收回去。吳管事已經道：“也是我們娘子心善，要像那王家，罷了，我也不去說他家的話了。”
“我曉得。”柳大娘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吳管事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帶著柳大娘進到裡正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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