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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站在路邊聊天。
其中被討論得最多的就是周辭白和陳知年。
甚至有人在聽說周辭白是醫生後,想讓他幫忙把把脈。
周辭白隻能無奈的說,他是西醫,而且專攻二科。
“還有醫生不把脈的嗎?”他們以為所有的醫生都會把脈呢。
“醫院的醫生都是西醫嗎?好像也有把脈耶。”
周辭白扶額,他怎麼給一群連自己名字都寫不清楚的人講述中醫、西醫?
對於這樣的事情,陳知年就比周辭白有經驗多了,“中醫開的是中藥,西醫開的是打針和藥片。”
周辭白驚呆了,還能這樣說?然後就看大家一臉恍然的點點頭,“所以,小周平時給彆人開的事打針和藥片?”
“自己看不出什麼病症,要先用機器檢查,然後才能對症下藥是不是?”
“用機器很貴的。好像那個101nove.com超的,就很貴,要幾十元一次呢。”
“如果能把脈看出病症,就不需要用機器了。所以沒有本事的人才會依賴機器。”
“以前,把把脈就能看出什麼病以前,一把艾草就能藥到病除,現在?嗬嗬。”
這兩個‘嗬嗬’很刺耳。
周辭白摸摸的後退幾步。
大家已經從周辭白的工作工資說到艾草的一百零八種功效了。
“彆介意。他們就隨便說說,吐槽一下。一會,他們就會忘記自己剛剛說過什麼了。”
周辭白搖搖頭,“不會。其實,他們說得也有些道理的。西醫的確過於依賴機器了”
陳知年不懂這些,但她會認真的聽周辭白說起工作上的事情。
一行人一起等到八點,車還沒有到。
路過的長途客車倒是有不少,售票員站在門口,一手扒著車門,一邊大喊‘開平、陽江’或者是‘陽江、湛江’又或者是‘吳川’‘海口’之類的。
一邊喊著目的地,一邊喊價錢。
因為快過年了,車費也是一天一個樣。
隻隔一天,車費有可能就要翻倍了。當然,一般情況不會漲得這麼厲害,但對於出來打工的人來說,即使隻漲幾元也是心疼的。
幾乎每一輛車都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就連過道裡都站著人。
看到有人站在路邊等車,司機會特意的放慢車速,售票員則站在門口一邊揮著手一邊喊‘海口,海口,上車了。’
某某地,多少錢。
售票員喊了一遍又一遍,甚至回跳下車來詢問‘去哪去的?’
陳知年抿抿嘴,已經不敢想象回青山鎮的車有多擠,真的可能連站的地方都沒有。背井離鄉,從來不是一個容易的詞。
從出來都回去,都帶著艱難。
但所有的艱難都阻擋不住大家回鄉的心。
“去哪的?海口,海口的上車咧。”售票員站在車門上,朝著人群大喊,“不要再等了,後麵的車都滿了。現在不上車,一會想上也上不了。”
“趕緊的上車。去哪的?”
售票員看陳知年這一撥人特彆多,過來問問,“去哪的?要是順路就趕緊上車,千萬不要等。越等越沒位置,現在回去能有個站位就不錯了。”
“再過幾天就過年了,可不能再等了,否則過年都得在路上。”
小叔搖搖頭,“不順路。我們到h縣。”
這的確不順路了。
售票員果斷轉移目標,然後就看到售票員在和不遠處的幾個人說話。原來,對方的確是回海口的,不過,打電話訂的是另外一輛車。
最後,售票員以減少二十元的車費成功把人拉上車,然後離開。
“阿年,累了嗎?”周辭白拉著陳知年的手,他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回鄉的艱難。雖然在路邊站了很久,但眾人的臉上依然帶著興奮的光,伸長著頭,看向車來的方向。
這是一種能回家的興奮和激動。
雖然苦,雖然累,但他們甘之如飴。
一個個人的臉上洋溢著笑意,一個個人的眼裡帶著幸福的光。家,在另一頭牽掛著他們,讓他們不管離得多遠,都歸心似箭。
不管離得多遠,不管多難,都要回家看看。
周辭白第一次看到這種‘為了能回家,我可以吃儘世間所有苦’的態度和精神,真的很震撼。曾經看書,說越是底層的人越是堅韌。
這句話真的不假。
因為受的苦足夠多,也不在意再多這一點點。
“我不累。”陳知年看向周辭白,輕輕挑眉,“你累了?”
周辭白嘴角抽抽,因為他從陳知年的眼神裡看到了,‘這麼快就累了?你很不行啊。’
“我是說,要不要打電話問問,車到什麼地方了?”
每來一輛車就點踮著腳探著頭看,很不方便,而且危險。
有些人為了能第一時間擠上車,搶個位置,每每看到車來就提著行李飛快的跑過去。如果不是回家鄉的車,再提著行李跑回來。
這樣多危險?
周辭白看著心驚膽顫。
“問問吧。已經八點半了。”陳知年鼓著腮。不過,也習慣了。這車要是能準時才見鬼呢。陳知年曾經聽堂哥說,他有一次在路邊整整等了一夜。因為車壞了,在鬆崗修車,而堂哥和幾個老鄉就在東莞整整等了一夜。
沒有電話,聯係不方便,隻能傻等著。
等著,等著,然後天亮了。
有什麼辦法?
為了回家,為了見到整整一年沒見的親人,什麼苦都能吃。
“小叔,車的聯係卡片呢?讓周醫生打電話去問問,車什麼時候到。”
“應該快到了。”小叔在衣兜裡掏了掏,“咦?怎麼不見了?我明明哎呀。”小叔拍拍額頭,“我忘記帶了。”
小叔記得自己在出門前掏出卡片打電話,然後然後,“我放在桌麵上,忘拿了。我當時還忙著收拾吃的呢。”
“就知道你‘大頭蝦’丟三落四的。我帶了。”小嬸把聯係卡片遞給周辭白,“忙起來,就顧東不顧西。”
“占線。”周辭白隻能再等等。
再次撥打,還是占線,可見售票員有多忙了。
終於接通,隻是對話說話太快,又是青山鎮的方言,周辭白隻覺得耳邊飛過一群黑烏鴉,嘰嘰喳喳,根本就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無奈,周辭白隻能把手機遞給小叔。
“車快到了。不過,沒有座位了。”
周辭白看向陳知年,“沒有座位了。”想到要站二十多個小時,周辭白就心疼。
“還是要回去啊。”陳知年晃晃周辭白的手臂,“彆擔心。會有小凳子的。”最差的情況就是連小凳子也沒有。
“站一站,也沒事的。”
當初,陳知年在市讀高中的時候,幾乎每次坐車回青山鎮都沒有座位。但有什麼關係呢?站著也能到。
唯一心不爽的就是,即使站著車費也沒少。
不管坐著、站著,車費都是一樣。這讓陳知年在高中時候沒少吐槽。
周辭白憐惜的捏捏陳知年的小手,很想說,要不開車回去吧。然後想到小叔說的搶車,又覺得不安全。
從春運開始,小叔就聽說了不少這樣的事情,然後給周辭白科普為什麼會不安全?從h縣城到青山鎮需要三個多小時,這三個多小時裡,路上都沒有什麼人家,地廣人稀。有些人為了撈一筆過年,可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隻搶車還好,有些狠些狼些的人更是直接傷人。
甚至直接埋在路邊當花肥。
沒有攝像頭,沒有人跡,即使查也不知道從哪裡著手。
青山鎮的人即使是開摩托車回去,也是成群結隊的,絕不走單。陳知年的父母也是開摩托車回鄉,從東莞到青山鎮,然後再到清水村。
沒有十個人以上結隊,是絕對不敢出發的。而且,這些人的摩托車後,還會放著木棍或者鐵棍,以防萬一。
務必做到,即使打起來也不吃虧。
聽了小叔的科普後,陳知年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晚上九點四十分,車終於緩緩駛來了。
一群人激動的提著行李,飛快的衝過去。一手提著一個蛇皮袋,一手提著兩個蛇皮袋,衝得飛快。
售票員站在門口大喊,“青山鎮。打電話定位的趕緊上車了。”
周辭白很佩服的看著一手提著兩個蛇皮袋的大叔,腳步飛快,一邊跑一邊問,“還有座位嗎?還有座位嗎?”
售票員直接一個白眼,“現在哪輛車有座位?有小凳子就不錯了。”售票員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行李箱的門打開,“自己認清楚自己的行李,下車可不要拿錯了啊。”
“趕緊放好行李上車。”
“回家去。回家去過年了。”
售票員大喊,“h縣,h縣的,上車了。過年了。”
“小叔,等等。”陳知年從雙肩包裡拿出一支紅色的彩筆,在他們的行李上寫上‘青山鎮清水村’。
寫一麵不夠,寫兩麵。
看不到就是眼瞎。
再拿錯,就是故意的。
陳知年覺得自己一會可以建議司機準備數字標簽,兩聯,一聯貼在行李上,一聯給行李的主人,憑著數字標簽拿行李,這樣就能大大的減少拿錯的可能。
如果不是故意,應該沒人喜歡拿彆人的行李回家。
打開蛇皮袋,看著彆人的行李,多糟心?
陳知年在一個個蛇皮袋上,龍飛鳳舞的寫下一行行字,然後還標上(19)、(29)等數字,因為他們家一共有9個蛇皮袋,陳知年五個,小叔小嬸四個。應該是這一行人裡,行李最多的人。
陳知年把每一個都標得清清楚楚的。
“大妹,幫我標一下。我這些全是新衣服,可不能被人換了去。”
“大妹”
大家都讓陳知年在行李上寫上‘青山鎮’或者‘清水村’等字。
售票員看著這一群人,有些不耐煩,“都是衣服,誰稀罕拿錯?趕緊上車,彆磨磨蹭蹭的浪費時間。”
聽到這句話,大家不高興了。
“我去年坐你的車回家,行李就丟了。”
“我也是。被人換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懟的售票員無話可說,因為大家說的是事實。而他們車每年都會因為丟行李而沒少賠錢。
售票員擺擺手,“趕緊上車。趕緊上車。”
上車?
當然不能,還要講價呢。
是的。
裝了行李才開始講價。
陳知年站在小叔小嬸身後,任由她的老鄉們在講價的路上衝鋒陷陣。
周辭白看著青山鎮的人和售票員用方言扯皮,扯了大半個小時後,售票員同意每人便宜十五元。
“哎呀。真是怕了你們。”
“你們小聲些。可不要讓車上的人聽到。現在的車費是一天比一天高。”
“要不是看大家都是老鄉,我還真不願意。你們問問看,春運後哪裡還有這麼便宜的車費?本來,看你們是老鄉,就已經給你們報了低價,你們還哎。趕緊上車,不要耽擱了。”
售票員推了推,“上車,找地方坐下。”
麼沒有座位,隻能找個地方隨便坐下。
接下來還要繼續上客呢。
陳知年背著雙肩包,抱著酒壇子,隨著眾人一起擠上車。
沒有座位了,隻能坐在過道的小凳子上。
“阿年。”周辭白看著亂糟糟的車廂,汗味、煙味、腳臭味、嘔吐過後的味道等等,全部混合在一起,讓他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一向愛乾淨,有些小潔癖的,坐公交從來慢悠悠的周醫生為了給女朋友搶一張小凳子屏住氣用儘全力的往車上擠。
憑著身強體健,搶到了兩張小凳子。
衣服亂了,頭發亂了,外套上被沾了小孩子的鼻涕,狼狽不堪的周醫生朝著陳知年笑得開心,“阿年,我隻搶到了兩張。”他已經儘全力了。
陳知年直接豎起大拇指,已經很厲害了好不好?
沒看,旁邊沒搶到小凳子的青山鎮老鄉正在怒瞪著?
看著頭發亂糟糟的周辭白,陳知年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
周辭白在陳知年和小叔小嬸放行李的時候,就擠上車,然後搶了兩張小凳子。這種過道裡的小凳子是誰搶到就是誰的。
搶不到?
站著唄。
“沒想到你這小夥子很上道。”
“不上道,大妹也看不上他是不是?大妹從小就眼光正,主意正。”
“周醫生,今天的你一百分。”如果不是還有外人在,陳知年都想要好好的獎勵獎勵周醫生了。
不能親親,那就拉個小手吧。
“可惜,我沒有搶到。”等陳知年放好行李上車的時候,小凳子已經被人搶完了,
“我應該先拿小凳子,然後再放行李的。”
她一向都不是吃虧的姑娘,沒想到,竟然在搶座位上竟然吃了大虧。
“沒關係。很多人都沒有。”
青山鎮的不少老鄉都沒有搶到小凳子。沒搶到小凳子怎麼辦?站著唄。當然,也可以直接坐在地板上。
但地板真的太臟太臟了,唾沫、鼻涕、彆人亂扔的紙巾等等,反正一般人寧願站著也不願意直接坐在地板上。
“這是薄荷味的濕紙巾,這是橘子味的香水,這是薄荷糖”周辭白給陳知年準備了不少坐車用的東西。
坐車上廁所不方便,周辭白了解陳知年,她是絕對不會吃喝的。所以,並沒有給她準備吃喝類的東西,準備了其他的東西。
周辭白安頓好陳知年和小叔小嬸才下車。
“阿年。”周辭白站在車外,做個打電話的手勢,意思是讓她回到家後給他打電話。陳知年沒有把手機帶回家,因為帶回去也不能用,青山鎮清水村沒有信號。
陳知年點點頭,“好。”
小叔小嬸看著這對小年輕笑了笑,“年輕真好啊。”
終於要回家了。
陳知年坐在過道的小凳子上,靠著小嬸,小叔則站在過道裡和彆人聊天。
“羊城上車的買票了。買票了。”
車廂的過道裡坐滿了人,售票員想要走動都不便。
擠擠擁擁。
“買票了。羊城上車的趕緊買票了。”
車上的大部分都是h縣的人,隻是不同的鎮而已。
售票員一邊賣票,一邊在小本子上記錄,“哪裡下車?有行李嗎?”
“青山鎮。”
“有行李。”
售票員接過小叔的錢,乾脆利落的給小叔撕下三張車票,“保管好。一會查票,拿不出來那是要重新買的。”
陳知年把周辭白買的薄荷糖遞給小叔,然後給旁邊的老鄉分一分,一人能分到一粒。小嬸接過陳知年手裡的酒壇子,“這酒壇子,金貴了。”
被抱在懷裡,能不金貴嗎?
陳知年坐在小板凳上,直直腰,剛開始就累了。
“我家大妹”小叔已經吹噓上,牛皮差點被吹爆。
小嬸無奈的翻個白眼,閉目養神,眼不見心不煩。
緊接著,又有幾個人上車。
沒有座位,就連小凳子都沒有,隻能站著。
站在車門的地方。
因為車上的小廁所就在車門的位置,大家也顧不上臭不臭的,能有一個站位就不錯了。有很多人連站位都搶不到,隻能等明天呢。
回青山鎮的車還是太小了,好像隻有兩輛。但是,也沒有辦法,因為隻有過年前和過年後這兩個時間段人滿為患。
其他時間一趟車能有十個人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是過年的時候,根本就不敢隨便走一趟,怕虧本。油費、過橋費、過路費等等,還有司機售票員的吃吃喝喝,每一樣都是錢。
沒有乘客,根本不敢走。
其實,青山鎮能養著兩輛長途客車,真的已經儘力了。
非過年,非寒暑假的時候,如果想從青山鎮出來,就要先到鎮上的車站登記,然後等司機集夠了十個人以上,然後再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