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鄉縣令咦一聲,一乾書生也滿臉疑惑。
“王兄,你似乎認得方觀主?”
有人低聲問王薄。
王薄跟這些應天學子結交,是他自己的手段,實則他尚未考入應天書院,算不得正經院生,故而座位在雅間角落,入席之後便被忽略。
他與方休是老相識,王陳氏又常在無厭觀行走,更是方家米鋪的一大主顧,自然知道方休姐弟與吳品的關係。
聽旁人問起,王薄不由麵露尷尬,輕聲回道“方觀主這方,正是吳明月入贅那方。”
“你說他是那老抄書匠的兒子?”
那人一時驚訝,出聲叫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
“這麼說來,他是吳品的小舅子?”
“難怪聯袂而來,原來是郎舅兩個。”
“方觀主……方觀主……我聽說燕京城裡的無厭觀,新任觀主便姓方,旁人都喚他作抄書道長,難道就是這位方觀主?”
這些應天學子,今日是為吳明月而來,自入席之後便未正眼打量過方休,此時才注意到,這位方觀主竟也英俊瀟灑,一表人才,眉目間頗有幾分詩書氣。
“抄書雖然清貧,但貧而不賤,也不至於淪落到去做道士吧?”
“他把自己當吳……他把自己當誰?”
“我倒要看看,一個道士會寫什麼詩詞。”
一乾書生,嗤笑幾句,把吳明月都先放一旁,饒有興致對酌起來。
似乎要等方休這一闋詞出爐,再好生點評一番,以彰顯四院學子的風采。
吳品擲杯而去,他這小舅子,眾人豈能放過?
雅間中本就備有筆墨。
小狐狸挽起袖子,先將桌麵杯盤清理,再攤開紙張,細細磨墨。
隻這輕巧幾個架勢,雅間中卻忽而安靜下來,連倒酒聲都無。
一眾應天學子,目光儘數落在這身姿可人的小狐狸身上,一個個張著嘴巴,愣愣出神。
要不怎麼說,狐妖乃是書生天敵。
胡家七十二法中,頭兩法綠衣捧硯、紅袖添香,可說是一句遍數儒門無敵手,血洗四院也等閒!
“觀主。”
胡小桑輕輕道。
這簡單一句,都似在一片無聲中蕩起風兒來,宛若清晨林間淌出的天籟。
方休便取筆蘸墨,筆尖落在紙上便不停,仿佛那一闋詞早在腹中,沒有一絲遲滯,不用半點斟酌。
胡小桑在邊上看著,秀唇微微闔動,心中默念詞句。
隻片刻,她便瞪大眼睛,雙眸好似偷摘來的一對星辰,放出誘人的光彩來。
那一眾書生,更是看得麵色漲紅,心間鹿兒胡亂跳動。
這工夫,方休已經寫完詞,將筆一丟,朝眾人道“那日我與姐夫一起抄書,他抄來那曲明月幾時有,我抄來這闋詠梅,還請諸位一閱。”
“又是抄來的?”
眾人正疑惑,卻見方休直接起身離去。
胡小桑滿臉神采地跟在後麵,穿過雅間這幾步路,還趾高氣昂的斜視應天學子們一眼,從鼻腔裡輕輕哼一聲。
臭書生,要你們好看!
應天學子們被她這一眼剜走心肝兒,渾身都是一顫,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工夫訝異方休的舉動。
“這是什麼意思,寫完就走?”
“方觀主這侍女,倒是真的……”
“縣令看看,他寫的什麼東西,這般裝神弄鬼,莫不是怕丟臉?”
良鄉縣令的位置便在方休一旁,他起身取來詞稿,掃過一眼見格律齊整,便順口念道“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