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績渾渾噩噩地回到好友的落腳處,強笑著敷衍了幾句他們的關心。
雨一停,立馬就走了。
他此行目的已經達成,該得到的答案,也得到了。
沒有必要繼續留下。
他走得急切,倒也沒引起其餘人的懷疑。
誰都沒想到,竟然會在裴氏的莊子落腳。
本就相看兩相厭,多待一刻,都覺得窒息。
巴不得雨趕緊停了,好早早離開。
到了家,崔鄂見了兒子魂不守舍的模樣,冷笑一聲,讓他自己回房去好好冷靜一下。
先前出門的時候,他是怎麼說來著?
卦象非吉。
天意如此,豈是人力可以更改的?
崔績第二天沒去上值。
告了長假。
他一回來就病倒了,發起了高燒。
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
兩世加起來的回憶,在燒糊了的腦子裡,像走馬燈一樣不停回放,幾乎快把腦子給撐爆了。
他強撐著,在下人的攙扶下,取出占卜用的器具,一個一個地試。
他不信邪,還不想放棄。
崔績會卜卦,不精,但會。
六爻七四八字,紫微梅花太乙,大小六壬奇門遁甲。
崔績把自己會的,全都算了一遍。
一卦不成,再起一卦。
卦卦不遂願。
崔績對著攤了一桌的卜卦器具,笑著笑著,就哭了。
天意,此乃天意——!
崔鄂在崔績的房前站了片刻,用淡然的語氣問服侍他的下人。
“今日是第幾日?”
“郎君已是三日滴水未進。”
崔鄂冷笑一聲。
“由得他去!”
拂袖離開。
心中惱怒不已,進了房,直接摔了桌上的玉杯。
剔透的玉杯落地,發出悅耳的聲響,碎玉散落在各處。
為什麼?
為什麼!!
他的兒子,他用儘一切,精心培養的兩個兒子。
一個兩個,全是最令自己嫌惡的情種。
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
崔鄂有不少妻妾,子嗣也多,但嫡出的兒子,就隻有崔績和他的兄長。
從兩個嫡子出生後,他就抱以極大的希望,親自教導,細心培養。
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這叫他如何甘心?!
眼見著當今聖上有打壓世族的心思,崔氏作為第一世族,首當其衝。
為了扳倒世族,聖上不惜背負罵名,將鄔皇後給抬到了人前,自己縮在後頭不露麵,不出聲。
那個小門小戶出身的賤婦,出身不好,手段倒是了得。
結黨營私,黨同伐異,卡著世族的脖子,從指縫裡漏那麼一點無關緊要的清貴官職,由得世族去爭搶。
這些年,世族任實權高官的人越來越少,出身低微貧寒之輩占據了越來越多的官位。
那個流氓出身的裴文運,甚至還高居宰輔之職!
再過幾年,朝中哪裡還會有世族的位置?
如今世族已然開始走下坡路,隻有從昔日舊事中,去回味當年的輝煌。
崔鄂不敢想,再過些年,是不是世族就會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