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將家族的大限往後拖,身為家主的崔鄂責無旁貸,必須扛起來。
重振崔氏,是崔鄂畢生心願,更是他為之奮鬥一生的目標。
為了崔氏,他願意犧牲任何人,任何事,包括自己的兒子。
可崔績若是一蹶不振,他再無後手。
他已經廢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廢一個。
崔鄂到底沒能忍住,直奔兒子的床前,冷聲問他。
“鬨夠了沒有。”
崔績雙唇乾裂,兩眼凹陷,世人皆讚的風采全無。
病中的這些日子,他努力過,掙紮過。
最終消沉。
他以為,自己起碼可以靠黃粱一夢,聊以慰藉。
閉上眼,他夢見過自己與裴蕭蕭許多次。
不一樣的場景,不一樣的結局。
有時候,兩人從不相識,到老都是陌生人。
有時候,兩人見麵交惡,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有時候,自己的頭顱被斬於裴蕭蕭的刀下。
有時候,是裴蕭蕭被自己一箭穿心,倒在自己腳邊,死不瞑目。
夢來夢去,前世竟是他二人距離終成眷屬最近的一次。
古書中記載,有獸名伯奇,食夢。
崔績總覺得,自己也遇上了伯奇,隻是這隻伯奇吞食了自己所有的美夢。
徒留噩夢,一夜複一夜地折磨著他。
父親問他鬨夠了沒有,他也有話想問父親。
崔績張口欲言,卻發現雙唇粘連,強硬撕開,溫熱的液體瘋了似的湧出來,嘴中嘗到了血腥味。
“倘若今日是兄長,父親可還會如此強硬?”
“若是兄長,父親是不是會早早地去相府提親?”
“父親素來疼愛兄長甚於我,連他與堂妹之間的禽獸行都忍了,一定會答應他與相府之間的婚事。”
崔績說到最後,給自己下了結論。
“我非父親親子,隻是兄長不濟之後的備選。”
“父親將我作為後手,是以不曾在意兄長言行是否出格。”
“有些事,兄長可以做,我不可以做。”
“因為我不容有失。”
崔績笑得比哭還難看。
“父親,兒說的可對?”
崔績嘴角淌著血,笑起來的時候分外滲人,癲狂的樣子讓崔鄂心虛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兒子的話戳中了他心裡最痛也是最柔軟、最隱秘的地方。
在崔績的笑中,崔鄂以狼狽之態,落荒而逃。
兒子的問題,他一個都回答不了。
房中隱約傳來崔績的大笑,崔鄂已經無心去計較。
聽聞父子二人起了爭執,崔邦匆匆趕來,卻在舉起手準備敲門的時候,猶豫了。
兄長的嫡長子被流放他鄉,說到底還是自己的緣故。
他哪裡想得到,自己那個天生反骨的庶女能膽大包天成這樣?
竟然勾引自己的堂兄,毀了崔氏的根基。
如今崔氏還願意養著他們,全因兄長的憐子之心。
若是因自己貿然出麵說和,惹得兄長遷怒,他餘下的子嗣怎麼辦?
人總得為自己考慮。
崔邦猶豫著,糾結著,敲門的手舉起又放下。
到底還是掉頭走了。
房中,崔鄂木著臉,盯著桌上的燭火。
碎了的玉杯他沒讓人去收拾,如今還在原處散著。
崔鄂的視線轉到那堆碎玉上。
有些東西,一旦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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