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來了。
不知何時,一隻蟲子借著帶著不知是露珠還是雨水的絲線從天而降,徑直的落在了我眼前,離我的眼睛僅僅隻有一尺遠。
我看的很清楚,這種蟲……兩邊都是頭,身軀不停歪歪扭扭的,似乎想飛到我的臉上。
腦海裡的弦崩的很緊,隻要那蟲子再動一下,它就會斷掉。
稀奇古怪的畫麵不停在腦子裡呈現,最終化為了一聲——“啊!”
沒錯,是我叫的。
眼淚順著風的方向甩的飛起,尖叫聲像是投入靜湖裡的石子,激起了一連串的效應。
過路的小蛇竄的飛快,原本準備吃掉飛蛾的蜘蛛也退回遠處隱縮不見,徒留落在蛛網上的飛蛾接受風雨的侵襲。
竹葉上的水滴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就像我奔跑的速度一般。
終於,離了陰暗的竹林,天亮了。
我胡亂的在身上各處扒拉著,生怕有蟲子還停留在自己身上,還蹦躂了好幾下。
“你得搞什麼?顛了?”唐念看著我的動作覺得莫名其妙,這是在做什麼。
其他人的目光也聚集在了我的身上,總覺得我在發瘋。
“有蟲。兩個腦殼的蟲。”
我的話逗笑了他們。
“山裡的蟲多得是,千奇百怪的,有什麼好怕的?”唐坤可能覺得我的行為實在丟臉,又在我心口刺了一刀。
竣竣哥看不過眼,給了我另一個解釋和安慰“莫聽你哥哥的,哪個人沒得怕的東西。是人,就會有怕的東西,不就是怕蟲子麼,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情。我還怕水嘞。”
確實,本就是山裡人,怎麼能怕蟲子呢?以後要見蟲子的日子還多著呢。
可竣竣哥的話又讓我開始糾結,所有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嗎?
我不理解,在我的印象裡,嗲媽好像就沒什麼害怕的東西,每天都是樂嗬嗬的上工,樂嗬嗬的下工。
我不說話了,沉默的坐在信號塔下麵,盯著背簍裡的竹筍發呆。
又是螞蟻,怎麼還是螞蟻,連你也欺負我。
一隻迷了路的螞蟻爬上了我的手背,有些癢。
蟲子我不敢打,你我可敢打的。
於是那隻螞蟻就此丟了性命。
“是的是的,我啊(還)怕湊湊兒(蚯蚓)嘞!”唐坤似乎覺得自己的話確實過分,也開始用自己舉例,好讓我能夠好受些。
唐念和唐誠也加入了這個話題,說起了自己害怕的東西。
注意力被轉移後,蟲子似乎在我的腦海裡消失了。
“唉,不曉得媽他們扯好多筍子了?”唐坤用個小棍扒拉著腳前腐爛的竹葉說。
話題的轉移就是這麼突兀。
“有點餓了。”唐誠接話道,“要不轉去吃飯去?”
我看見每個人都悄悄的咽了口水,應該是餓了,也可能是饞了。
“走走走,轉去歹(吃)飯去哦~”唐念沒心沒肺的接茬。
說著大家都理好了自己的背簍,背簍裡的筍子已經混成一團了,找不到我費了很大勁才拔出來的那根竹筍,心裡似乎有些遺憾留在了背簍裡。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和上學的路又不一樣了。
全是泥巴路。
還沒有什麼歇息的地方,滑的很。
對身高足夠的他們來說,下一個坎很簡單,但對我來說,就不容易了。
試探著將穿著雨靴的腳往下落,嗯,是穩的。
可意外又來了。
一個呲溜,我摔了。
屁股摔的生疼。
“嗚嗚嗚……”眼淚像是不要錢般的湧了出來,在我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痕跡。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淚失禁體質啊,難怪這麼愛哭。
前麵的幾個哥哥姐姐不約而同的歎氣,可能覺得我真是個小拖累吧。
唐坤和彭竣一人遞了一隻手,兩人合力把我提了起來。
好在背簍裡的竹筍沒有抖出來,還安安分分的待在背簍裡。
“走路要看路,莫勾(低)起腦殼就走,曉得沒?”
我也沒解釋,我明明看路的了,是能走的呀,可就是摔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呢?
暗自撇撇嘴跟了上去,這回我學乖了,路上總算是沒出什麼狀況了,平安到了寨子裡。
一個伯伯在家正在侍弄菜園子,估計是聽見我們過路時的交談聲,抬頭看著我們喊“幾姊妹(兄弟姐妹)扯浪(很、非常)多筍子啊!”
“哪裡哦,就烙(炒)的餐菜吃!伯伯你得搞麼子哦?”唐誠作為我們幾人中的大哥,接了話。
伯伯齜著大牙,大聲道“種點菜吃嘞~不種菜,夜飯都要吃光飯的!”
“那伯伯你忙,ong(我)們轉去了哦!”唐誠招呼了一聲,然後我們一個接一個的從伯伯家過了路。
每過去一個,就叫一聲伯伯,以示鄉村的禮儀?
到家時,嗲媽已經回來了。
嗲在燒水準備煮麵,媽媽正在剝筍衣。
帶著繭子的手指轉幾個圈,筍衣就被剝下來了,露出淡黃帶青的竹筍肉。
“佬佬妹妹轉來了,多下點麵!”
“好~”嗲的聲音隔著門,有點悶。
和我今天的心理狀態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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