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何必要這樣唇槍舌劍,明明他們自己,就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李策看著葉嬌,他還能說許多軟綿綿的話,來哄她不要那麼生氣。可當初自己也同樣說過殘忍的話,若君子都是言出必踐,他已經算不得君子了。
葉嬌緊咬嘴唇,咬得她細嫩的下唇紅得像要滴血。
她早就原諒他了,在楊泉山他轉身回去救流民時,在紫宸殿聽到生辰真相錯愕時,在他風塵仆仆入朝堂,心係安國公府安危,救她擺脫困境時。
她原諒了,他就那麼闖入她的心扉,攪得天翻地覆,像黃河水載著大船,起起伏伏,全是為他。
葉嬌隻是,沒有等到那句承諾。
那句李策應該說,卻沒有說的承諾。
是小跑著衝進來的白羨魚打破了包房內的沉默。
“不好了,”他來不及拍掉衣衫上的雪花,壓低聲音道,“出事了。”
“什麼事?”包房內的三人同時道。
白羨魚喘著氣,擠到後麵拿起茶盞,瞧一眼嚴從錚懷裡的孩子,為自己倒了一杯茶,穩定心神,才道“你們知道這孩子是誰家的嗎?”
“誰?”
“禦史中丞,”白羨魚哭喪著臉道,“百裡曦的孫子。”
原來宰相已經審明案件原委。
禦史中丞百裡曦,因不想大唐與吐蕃和議,故意設下誣蔑吐蕃竊取大唐軍機的奸計。
百裡曦獲罪,他們家人擔心抄家滅族,連夜讓家中仆人帶著孩子逃命。結果那惡奴隻想貪下銀兩,剛出府邸不遠,就把孩子拋下,獨自跑路了。
今日大理寺派人抄家,查看戶簿,發現少了一個嫡孫,上報朝廷。
聖上大發雷霆,懷疑有官員同百裡家勾結,讓徹查此事。
“大人剛剛下朝回來,就讓我來尋孩子,說趕緊讓百裡曦家人辨認,然後送到禦前去,認錯領罰。”
“大人”,當然是京兆府府尹劉硯。
他的話還是很少,少到沒有在禦前幫忙解釋一句。
或許無需找他們家人辨認了。
丟了孩子卻沒有人尋找的,隻可能是將要獲罪的人家。
李策轉過身,已斂去同葉嬌爭執時的神情,英俊的臉頰上,隻有遇到大事巋然不動的鎮定。
“我去吧。”
他從嚴從錚懷裡抱過孩子。
“這孩子是我從城門攔下的,能解釋得通。”李策說完便向外麵走去,甚至沒有同葉嬌道彆。
外麵仍然很熱鬨,說書先生已經講到“俏小姐喜嫁俊將軍,洞房夜雙人剪紅燭”這一折。賓客歡喜鼓掌,氤氳的茶水飄散熱氣,店小二在人群中穿梭續茶,時不時偷懶停步,聽一句戲文。
外麵正飄著鵝毛大雪,李策把孩子裹進大氅,邁步出去。
可身後忽然有人,拽住了他的衣帶。
“李策。”那聲音清潤潮濕,帶著一絲哽咽中的惱怒。
李策轉過身,看到一身紅裙的葉嬌站立雪中。
“你還是要自己承擔一切嗎?”她問道。
李策張了張嘴,眼睛突然有些睜不開。
“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葉嬌追問道。
“你是覺得我很沒用嗎?”葉嬌的淚水滑落眼眶。
“我沒有。”李策試圖解釋,葉嬌卻重重打在他的肩頭。
“你才是憨傻!是蠢貨!是高傲自大看不起人,你活該沒人搭理,活該沒有人喜歡,活該背鍋挨罵活受罪,你……”
葉嬌說不下去了,她哭泣著,被李策展開大氅,包裹入懷中。
“我錯了,我錯了……”李策低著頭,吻到她柔軟的頭發,吻到她頭發上的雪花。
在一片冰涼中,心如火焰燃燒。
“我再也不會了。”他承諾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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