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前搖了搖頭“二狗，心意我領了，可我不能要。你自己也不富裕，這紅薯留著給你娘吧，她還得吃呢。”
二狗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唉，咱都在一個院子裡住著，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兄弟之間，這點東西算什麼。再說了，你看這四合院，能剩幾個人呢？該幫的還得幫。”
李向前聽了這些話，心裡更不是滋味。四合院的確是個曾經溫暖的地方，大家你幫我、我幫你，日子再難也能咬牙挺過去。可是現在，院子裡的年輕人都不願留下，剩下的不過是一些垂垂老矣的長輩，他們還能撐多久？而他呢，難道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一點點滑向深淵？
李二狗看著他那沉默的模樣，沒再多說什麼，隻是輕輕把籃子放在了地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向前哥，彆多想了。日子總得過，明天咱再想辦法。”
等二狗離開，李向前望著那籃子紅薯，心裡五味雜陳。他明白，二狗是真心來幫忙的，可他卻不願再麻煩任何人。這幾年來，四合院的光景一日不如一日，他能感受到，老一輩人在漸漸消失，而像他這樣年紀的，也開始想著離開這個地方。可他舍不得，他對這個四合院有太多的感情。這裡是他的根，是他從小到大所有記憶的承載地。父親在這裡教會他手藝，母親在這裡織布養家，甚至他自己，也在這裡度過了無數個艱難又平靜的日子。現在，一切都變了。
他無法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守護的東西，一點點地腐爛、瓦解。可是，他又能做什麼呢？他從來都不擅長走出去，從這個四方的院子裡走出去，對他來說是一種巨大的冒險。他寧願待在這裡，哪怕再多的艱難，他也想撐下去，想讓這座四合院的煙火氣繼續飄散在這個街巷之間。
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很晚了，李向前站起來，走到窗前。夜色籠罩下，四合院顯得格外寂靜，院子裡隻有幾盞昏暗的路燈，映照著斑駁的牆壁和已經開始掉落的瓦片。他的心忽然被一種莫名的壓抑感所填滿，仿佛整個人被這座院子困住了，逃不出去，也掙不脫。
他知道，自己不願意心血白費。他不願讓父親傳下來的手藝就這麼消失，也不願四合院的那些老鄰居們的記憶被遺忘。可是，這一切，究竟該怎麼繼續下去？他真的不知道。
李向前緩緩走回桌邊，腦海中思緒翻滾。他拿起桌上的那根煙，又放下了，點了點桌麵，手指輕輕敲打著木頭，發出一陣細微的聲響。這種聲音讓他稍微平靜了一些，仿佛在尋求某種解脫。可是不管怎麼想，他依然找不到一個能讓他和四合院繼續存活下去的辦法。
院子外麵傳來幾聲狗吠，打破了寂靜的夜晚，李向前的心情再次被這微弱的聲音牽動。他抬起頭，目光又落回到那口老井上，井裡的水已經完全混濁不清，連個倒影都看不見了。他歎了口氣，輕聲自言自語道“這井水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麼辦呢？”
第二天一早，李向前心裡盤算了許久，終於決定去試試買一些新型種子。這種念頭不是一天兩天才冒出來的，早些時候他就聽說過這些新型種子的好處，產量高，抗病性強，適應氣候變化。但他一直心存疑慮，覺得這東西不太可靠，怕種出來的東西沒那麼好吃，或者水土不服。然而，眼前這爛得一塌糊塗的土豆提醒他，再不改變點什麼，恐怕連來年春天都撐不過去。
他出門的時候，天還沒完全亮，四合院裡一片寂靜，隻有門口那棵老槐樹的枝葉在秋風裡輕輕搖曳。李向前走出大門，腳步匆匆，心裡卻一直打鼓。買種子說起來容易，可真要花錢買回來，他總覺得心疼。這些年生活越發艱難，每一分錢都得掰開來花，而這新型種子又不便宜，萬一再種不出來，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等他到了市場，天已經大亮，吆喝聲此起彼伏，空氣中混雜著菜葉、泥土和生鮮的氣味。李向前有些茫然地在人群裡穿梭，四周的喧囂仿佛和他無關，他的心裡依舊充滿了不確定和猶豫。
“哎，老李！”忽然有人喊他。
李向前回頭一看，竟是做種子生意的老馮。老馮穿著件舊夾克，皮膚黝黑，臉上帶著厚厚的笑意“你也來買種子？”
“嗯，聽說你這有新型種子，抗病，產量還高？”李向前試探著問道。
老馮樂嗬嗬地笑起來“可不，這種子是好東西，今年不少人都買了。你瞧我這攤子，一天到晚都沒歇氣兒，都是來問這新種子的。上次你那土豆不行吧，試試這新的，保準管用。”
李向前沉默了一下，眉頭皺得緊緊的。老馮的話聽起來像是好消息，但他不敢輕信。為了這麼一小袋種子，要花掉大半個月的積蓄，這個代價，他實在猶豫不決。
“老馮，這種子真那麼好？”李向前沉著臉問，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慎重的懷疑。
老馮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更開了“嗨，我賣了多少年種子了，還能坑你？去年，我鄰村那幫種莊稼的全都換了這新種子，土豆、玉米、紅薯，全比往年多收了一倍不止。你彆怕虧，這東西不假。”
李向前低頭看著老馮手裡那一小袋種子，心裡掂量著。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退路了，老法子不管用，老土豆種子也沒用了，自己守著那一片爛地，再拖下去，恐怕院子都得徹底荒了。他狠狠心，從衣兜裡摸出皺巴巴的一摞票子，遞了過去“行，我買了。”
老馮接過錢，麻利地把種子遞給他，還熱心地叮囑“這回記得施點肥，澆好水，保準有好收成。你回去種，準沒錯！”
李向前心裡懸著的那塊石頭落了一半，儘管還有些不安，但他至少踏出了改變的第一步。他揣著種子回了四合院，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期待，有緊張，也有幾分不甘。他知道自己已經付出了不少努力，接下來隻能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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