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音眼皮上掀,淡淡看他一眼。
“傅文睿,你來的路上就不怕自己死了,傅叔和嬸娘白發人送黑發人,會悲痛欲絕嗎?”
傅文睿眸光微跳,苦笑扯了下唇。
“自然也想過。”
秦音不再看他,繼續持針落針。
“他們年紀也大了,一輩子都在為你操心,我可以斷言,你一旦熬不過去,就嬸娘的心思,不超年就會跟著你去。”
傅文睿緘默不語。
“你是不是覺得,你死了,還有大嫂,有峰兒有昭兒,她們有人陪伴有人照顧,日子久了就會熬過來?”
“你要真這麼想,未免太自私了。”
秦音落完最後一根針,而後在床邊坐下來,垂眼輕搓自己指尖,語調平和。
“你從小體弱多病,身邊人都圍著你轉,大嫂長成要強的性格,多半都是因為你。你要覺得自己有點能力後,處處維護她替她排憂解難,就算是回報她了,那就大錯特錯。”
“是不是還想著,自己反正不爭氣,死了倒讓他們省心了,有大嫂這麼爭氣的女兒孝順,你拋卻贍養父母的責任,還挺心安理得的?”
傅文睿靜靜聽完她的話,不禁苦笑扯唇。
“你要勸我好好活著,就不能好好說?非要把話說這麼難聽?”
秦音冷睨他一眼,“你想把自己的命甩給我,你現在對我來說就是個累贅,還想從我這裡看什麼好臉色?”
傅文睿,“”
“明知自己身嬌體貴,從小就挑剔謹慎,還放縱自己學什麼正常人的日子,你到底覺得自己有什麼資本可以跟彆人一樣?”
“你這種人,一早該生到清苦家庭裡,一出生就夭折了乾淨,何必吸父母這麼多年的精血,再一朝糟蹋了去。”
“現在才想放棄,想不惜命了,你讓傅叔和嬸娘這麼大年紀,從哪兒再生個兒子出來?”
“你活的不是自己的命,是彆人的!”
秦音越說越來氣,氣的站起身。
“我最瞧不起就是你這一點,明明是自己虛偽懦弱,還總要把責任推到旁人身上。”
“小時候不願意喝苦藥,偷偷把藥倒掉,病的重了,傅叔和嬸娘舍不得打你,連累侍從替你受罰。”
“長大了怕自己短命不敢娶妻,就話裡話外諷刺我,說是我沒主意任人擺布。你以為我真不知你到底想什麼?不過瞧不起你想要也不敢拿罷了。”
“現今好了,活夠了想死了,又說大嫂會替你儘孝,還千裡迢迢跑過來賴著我,轉口一句好死不如賴活著!”
“傅文睿,我秦音這輩子就沒見過比你還懦弱虛偽的男人!”
傅文睿眼波輕晃,蒼白唇線抿直了。
“倒是我不對。但那句不敢娶你的話說錯了,我是不想連累”
“你連累我還少?”
秦音嗤笑,“打我十歲進了醫館,你喝的哪副藥不是我抓的?後來哪次病了不是我給你看診?我在你身上費的心出的力,比對我親哥都多!”
“我要真嫁給你,也不過是給你續命更方便,你真死了,我轉頭不知去哪裡逍遙,還真以為我會給你守寡啊?想什麼美事?”
“你去問問紀鴻洲,他敢不敢做這種白日夢!”
傅文睿,“”
紀鴻洲要知道生了三個孩子都拴不住你,怕是得氣出個好歹來。
他眼簾眨了下,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通,無奈之下,難得還生出兩分幸災樂禍來。
秦音憋了好久的火,今日全一股氣發作出來。
她看著時間,把銀針都起了,臨走還沒好氣地瞪了眼傅文睿。
“好死就死痛快點,賴活著就滾回徽州去磨彆人,你少纏著我!”
看著她氣憤離開的背影,傅文睿苦笑扯唇。
他也不想,但如今能跟她朝夕相處的,突然就不太舍得死了。
傍晚時分,紀鴻洲順路過來接秦音。
回紀公館用過晚膳,夫妻倆又相攜上樓。
秦音心情不佳,也沒心思去看孩子們,徑直回了臥房。
她神色淡淡,坐在梳妝櫃前卸了頭麵,進盥洗室洗漱,又走來走去的收拾更衣。
紀鴻洲沐浴完就上了床,一條腿隨意屈起,半躺半坐的姿勢,眼睛黏在她身上轉來轉去。
直耐心等到她掀被上床,才嘖了聲湊過去,伸手攬人,低聲問
“今日怎麼了?情緒如此低落,難道他就剩這兩天了?要不要我明兒給徽州那邊打電報,喊他們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