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燕國裂,梁國亂!
洛顯之的反間當然不會就此停止,對於大多數的君王來說,僅僅讓兩人懷疑就足夠了,但燕國畢竟曾經有慕容恪留下後手,所以懷疑加上功高蓋主,燕國已經滑入不可逆轉的深淵中,洛顯之想要讓這個進度加快,那就需要再給燕國皇帝添上一把火。
而添火的人實在是過於好找,在燕國中有多少支持慕容垂的人,就有多少對慕容垂嫉恨的人,這些人相當的好收買,隻要他們在皇帝旁邊說些話,就勝過千兵萬馬。
謝道韞是全程目睹了洛顯之的舉動,她有些好奇的問道:“夫君,你為何讓人勸諫燕國皇帝,不要懷疑慕容垂的忠誠呢?這似乎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
是啊。
不繼續進讒言,而是費力的給慕容垂解釋,這不是洛顯之應該做的。
洛顯之放下手中的書,沉吟了一下後問道:“夫人,想要毀掉一個人,最差的辦法就是直接進獻讒言,那是一種直接的對抗,所有人都知道你說了壞話,如果沒能成功除掉自己的敵人,那接下來所迎來的就是最強烈的打擊,其他人也會對伱升起警惕。
沒有人喜歡一個背後說人壞話的人,這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這是一種不夠君子的行為,隻有小人才會去做這種事。
如果皇帝足夠英明的話,這種進獻讒言的方法是不會有太大效果的,或者說會讓皇帝潛意識產生一種輕微的抵抗心理,燕國皇帝雖然隻是中人之資,但他本身不是濫殺的人,不是那種極度偏執的人,所以現在他和慕容垂之間還沒有徹底的撕裂,這就是原因。
燕國皇帝對慕容垂已經非常的懷疑,但因為當初進言的人,實在是太過於赤裸裸的進獻讒言,這讓燕國皇帝潛意識中,產生了一點點的警惕,這其中會不會有一些誤會。
那到了現在,該要怎麼做呢?
既然正麵對抗不夠,那就要背後捅刀子了,想要背後捅刀子,就要得到皇帝潛意識的認可,這種認可是什麼?
就是進獻讒言的人,不能和慕容垂敵對,如果就連和慕容垂不是敵對的人都說出了同意的話,這種可信度就相當的高了。
可以說一個是小人的讒言,一個是忠正體國的謀國之言,你可以將之稱之為一個忠臣用自己的信譽來詆毀慕容垂。”
謝道韞擅長的是文辭等物,對這種政鬥當然是不太明白的,她聽明白了一點,但更多的地方更加疑惑道:“既然最終還是要詆毀慕容垂,那為什麼又要給他開脫呢?”
洛顯之笑著說道:“開脫的原因當然很簡單,給他開脫才能夠證明是偏向慕容垂的,在燕國皇帝的心中留下了這個潛意識。
然後再盛讚慕容垂的優點,說他忠誠,說他有才能,說他簡直就是王莽在世,說他有魏武帝的才能,總之說他所有讓皇帝擔心的點,將這些大加讚揚,說整個燕國的人都認可這些,然後對皇帝說不用擔心,夫人認為會發生什麼?”
就算是謝道韞再不懂現在也明白了,還能怎麼樣,如果燕國皇帝還能夠忍受的話,那要麼就是聖君,要麼就是烏龜。
洛顯之再次開始讀書,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指節白皙,真不愧是江左人所稱讚的君子,端正有儀。
……
薊城。
自那些傳言愈演愈烈之後,燕國皇帝就一直都很是擔憂。
他的近臣見狀知道機會到了,於是便進言道:“陛下,臣以為您實在是不需要這般擔心,雍王又怎麼會造反呢?”
這還是皇帝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斬釘截鐵的說慕容垂不會造反,他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慕容垂不會造反,是為什麼?”
近臣便直接跪在地上道:“陛下,臣雖然對雍王的了解不夠多,但也曾聽聞過國中的百姓稱讚他忠誠,在百姓的口中,他的名聲很大,一個人可能會有偏見,但百姓眾口多稱讚的,應當是不會錯的。
臣認為,國家不應該懷疑那些有才能的人,雍王有卓絕的才能,百姓和官員都認可,如果沒有雍王的話,那國家可能不會是梁國的對手。”
燕國皇帝已經開始眉頭大跳了,他怒喝道:“你說什麼?百姓交相稱讚?朕為什麼不知道?都是刁民!”
近臣心知有效果,心中大喜,又煽風點火道:“陛下,百姓總是喜歡那些傳奇的故事,雍王一人平定關中,所以國中的百姓稱讚他,一個忠臣受到稱讚,這正是我大燕的民風所在啊,這是陛下的豐功偉績。”
燕帝咆哮道:“夠了,什麼忠誠,如果他真的忠誠,現在就不應該待在關中,而是應該來到薊城,所謂忠誠,不過是因為他背叛的成本太高,而對朕手中的軍隊還存在著畏懼而已。
不行,朕絕對不能夠坐以待斃。”
近臣仿佛被皇帝的言語所震驚,大驚失色道:“陛下,難道您真的懷疑一位宗王的忠誠嗎?
雍王有高尚的品德,卓絕的才能,崇高的威望,以及傳承自武皇帝高貴的血脈,這樣高貴的人,難道您竟然懷疑他的忠誠嗎?”
高尚的品德!
卓絕的才能!
崇高的威望!
高貴的血脈!
這些詞語一字字一句句全部紮在了皇帝的心裡,用這些詞語形容的臣子,真的還能算作是臣子嗎?
他才是慕容氏的大宗,他才應該去做皇帝,而不是朕!
燕國皇帝陰森森的問道:“雍王真是優秀到了極點啊,數遍整個宗室中,也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他,在宗室中,喜歡雍王的人應該不少吧,唉,這是朕的疏忽啊。”
近臣順著皇帝的話說道:“是的,雍王是宗室的驕傲,臣知曉宗正曾經說過,如果慕容氏儘皆是雍王這樣的人,那我大燕就可以統一天下,成為天族了。”
燕國皇帝沉默了一瞬而後緩緩說道:“朕知道了,朕應該封賞雍王,遵從百姓的意誌。”
他的聲音就如同萬年玄冰一樣的寒冷,沒有絲毫的溫度。
……
一封旨意從皇宮中發出,大批的禁衛衝出,他們所要做的事情非常的簡單,那就是抓慕容垂的同黨,皇帝已經確定有許多人在陰謀的反對他,其中尤其是以宗室最為嚴重,他們想要換一個皇帝上去。
皇帝還認為有渤海高氏這樣的士族,也和慕容垂有所聯絡,他發動了一場清除反對勢力的清查,在這些權貴的府中開始翻找那些可能存在的和慕容垂之間的書信,以及那些可疑的物件。
還有那些能夠證明,他們妄圖對皇帝不利的東西,這些東西頗有些自由心證的意味,尤其是從那些記載中,皇帝隻要看到批評自己的,就認為這是在配合梁國以及慕容垂打壓自己的威望,但實際上,對皇帝的批評是非常正常的,自古以來就如此,隻要那些暴君和昏君,才不允許臣子批評自己。
因為在古老的邦周時代,這個道理就已經被盤得很是清楚,身為君王,本來就會被蒙蔽,大多數的人都有求於君王,所以都會恭維著君王說好話,一個人如果隻聽好話,不去聽那些逆耳的忠言,那必將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君王就更是如此,所以允許臣子的批評,就算是這種批評不對,或者充滿私心,那也是應當是被允許的,因為如果不讓那些彆有用心的人說話,那麼那些真的有誠摯言語的人,也就不能說話了。
而不讓人說話的人,在邦周曆史上有一個“道路以目”的典故,最終被洛宣公等人殺死,可謂是遺臭萬年了。
但現在燕國皇帝就在做這件事,他雖然曆史不太好,但道路以目這個典故他還是知道的,但洛顯之一次次的擊中他的內心,讓他那一根叫做理智的弦已經徹底折斷了。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認為自己隨時都會失去一切的君王,他這種心理狀態,大概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但丟掉東西的感覺大部分應該可以理解,被扣錢的感覺大概能夠理解,皇帝的狀態比這還要嚴重一萬倍。
……
那些士族是最沒有反抗能力的,以渤海高氏為首的士族被大肆屠戮,整個冀州的士族以及幽州的士族都經曆了一場清洗,大約有三百多人死在這一場動亂中,尤其是主支,被殺的實在是不少。
燕國的中央集權化已經很深,那些曾經權力很高的宗王,已經漸漸變弱,在這一次的動亂中,那些和慕容垂關係比較近的宗親都遭到了皇帝的誅殺,足足有十幾人,包括依附於這些宗親的權貴。
這突如其來的災禍,震驚了幾乎所有人,沒人知道為什麼皇帝突然決定大開殺戒,強力的改變薊城中的政治格局。
本來和梁國作戰的士卒有許多鬥撤回了黃河北岸,河東開始加大軍力,以用來防備慕容垂,整個天下瞬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這個變化都是因為皇帝的一道命令。
發生在燕國中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關中以及梁國之中,當慕容垂看到發生在薊城的事件後,簡直如遭雷擊,他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皇帝瘋了?”
這是慕容垂所見到這些東西後第一句所說的話,他不明白皇帝威懾麼敢做這些事情,他難道不知道自己還在關中嗎?
他為什麼敢於把自己的母族屠戮殆儘呢?
他為什麼敢於把自己的好友等等都殺死呢?
王猛和楊成對視一眼,立刻就知道在薊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他們所不知道的事情,這個事情促使皇帝做出了現在的選擇,很可能就是那位梁國洛顯之的手筆。
但即便是能夠猜到,兩人隻是默默將這件事情記在心中,對洛顯之多升起了幾分警惕,而不會將這件事告訴慕容垂。
因為在二人看來,這分明是關中的好機會。
皇帝不仁就不能怪臣子不義。
這是孟聖曾經說過的,皇帝做下了這種事,就算是慕容垂造反,有沒有人能夠說出什麼來,甚至慕容垂還能以為國家除害的名義直接討伐皇帝。
無論是哪種結果,慕容垂都可以擺脫身上燕國的臣子的束縛,關中準備了這麼久,終於可以向東而進,去做燕國的主了。
這一天,無論是王猛還是楊成,都已經等了很久很久,僅僅成為一個王府的臣子可不是這二人的誌向,他們想要成為跟隨著天子而建功立業的臣子。
慕容垂一直都不願意和燕國鬨翻,在王猛和楊成來看,都非常的迂腐。
雖然知道和朝廷的戰爭會讓梁國得利,但在二人看來並不重要,南朝沒有騎兵,那是萬萬不可能是奪取北朝的,最多隻能在河洛和北朝一戰,等到關中平定了關東,那個時候再平定南朝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