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起初嗆了兩口水後,崔令鳶很快地做出了反應。
她放棄劇烈掙紮,雙臂儘量放鬆往後,使雙腳懸空,以免陷進底下的淤泥或是被荷葉下的水草藤類纏住。
隻要鼻子浮出水麵,就成功了一半,隻要有口氣在,就死不了!
她忙著自救,無空顧及岸上的吵鬨聲。
總算浮上來後,她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直到兩個婆子遊過來發現了她,一左一右牢牢鉗住了她的手臂,往岸上拔,她才放鬆下來。
不過還沒來得及慶幸劫後餘生,方才落水前的念頭又浮了上來——誰推的她?
那雙手很纖細,力道卻很大,沒有一絲拖泥帶水,似乎卯足了恨意。
……除了崔令窈,還能有誰?
崔令鳶一哂。
及至岸上,見沈祉一手強硬地拉著崔令窈的胳膊,一手按住她肩,防止她脫身。
上了岸,才發現身體已經虛脫了,累到極致,崔令鳶被婆子們放在石上休息,她借著力將自己撐了起來。
崔令窈麵色漲紅“放開我……你,你究竟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
沈祉眼稍掃過水淋淋伏在岸邊石上大喘氣的崔令鳶,淺笑一聲,“這話,娘子應該留著問三娘子。”
崔令窈謀害親妹,他就是人證。
崔令窈還想否認,崔令鳶已經緩過來一口氣了,走到她麵前,就用這口氣抬手給了她一耳光。
“啪——”
被人死死禁錮著,崔令窈以一種極度屈辱的姿勢,承受了這一巴掌。
她目眥欲裂。
崔令鳶沒什麼表情,恰好她今日穿一身素色,發髻濕散,濕噠噠地黏在額前和身上。
依舊是驚人的美,整個人卻透著一股陰沉,猶如剛從水裡爬起來索命的鬼魅。
崔令窈被其氣勢所撼,竟啞了半晌,怨毒的咒罵再也說不出口。
“做什麼,做什麼,這又是怎麼了!”
鎮北侯怒氣衝衝地趕來,暴跳如雷,渾然沒了侯爺的威儀。
沈晏搶在先前解下外袍將崔令鳶罩了起來,護在身後,目光不善地看向崔令窈與鎮北侯,“是否該給晏和三娘一個解釋?”
若非他在,鎮北侯就要兩個一起訓了。
眼下權衡之後,衝崔令窈劈頭蓋臉地一頓痛罵。
沈祉這時候道“方才的情況,想必阿綠已經稟明了。若非我發現及時,嶽丈,此時三娘恐怕已經……侯爺,事關人命,還請侯爺先冷靜,一會兒待三娘緩過來了,再詢問也不遲。”
兩句話,不一樣的稱呼,先時親昵,後是警示提醒。
鎮北侯冷靜下來,沉聲道“三娘先去更衣,示維和二娘隨我來——前院吧。”
後院有個還暈著,已經夠亂了。
崔令鳶隨便換了身出嫁前留在這兒的衣裳,手還在抖。
丁香給她梳頭時,手也在抖,一時之間,崔令鳶分不清到底是丁香抖得太厲害,還是自己的後怕和憤怒。
近十年了,她還是沒有變!
她就是個惡魔,什麼歇斯底裡什麼不安,她根本不值得人同情,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崔令鳶咬唇。
沈晏隻能看見她小半個側臉,方才一路回來,他說了許多,對方都一言不發,此刻三個人都沉默著。
“晏郎。”
沈晏走了過來。
“你念晉律給我聽。”崔令鳶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