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死死地凝視著寧如月,撫琴的旋律已經停下了很久了,他卻依舊沉浸在劍意的餘韻中不可自拔。
他將自己的畢生精力都用在了研究之上,自詡一位工匠,竭儘全力地雕琢著朝中的未來,將每一個學生都視作了藝術品,然而曾經被他視作殘次品的長公主,此刻卻開花結果。
是他從未見過的璀璨的果實。
“哈哈哈哈,沒錯,你說的沒錯!”
不知過了多久,老先生從迷夢幡然醒悟,“沒想到我的研究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的確是一坨屎,你說的沒錯啊!”
原來坐井觀天人從來都是他,眼中隻容得下始王與這段由始王所書寫的曆史,眼裡容不得一丁點沙子,因此依樣畫葫蘆,認為這世間向來便隻該有一種禦劍之術。
他根本擔不起工匠之名,他所做的不過是浪費了一塊又一塊的璞玉,隻會它們雕刻成同一個樣子。
已經沒有資格繼續留在這裡了。
圍觀者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們麵麵相覷,這位在朝中備受尊重的,號稱活著的禦劍術百科全書的老先生竟然當眾把自己一直以來所珍視的研究成果貶低得一文不值。
他們還看見老先生如同著了魔一般,拋下了課堂與學生,大笑著出門,筆直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儘頭。
“明淵老師,他……沒事吧?”
寧如月收起撫琴,心情複雜,畢竟師生一場,老先生年事已高,她也不願意看見對方一蹶不振,鬱鬱而終。
就連初窺結界的喜悅也被衝淡了幾分。
“他沒事。”
段明淵態度篤定。
老先生的確走錯了方向,但是對於研究的熱忱卻是真實的,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這句話除了“早晨知道去你家的路,伱就活不過今晚了”之外,應該還存在彆的解釋。
正如段明淵一開始所說的,這是一場客觀的、中肯的學術探討,意識到了錯誤的同時,也意味著老先生的研究將會迎來新的開始。
“不愧是書院的老師,果真令人印象深刻。”
鼻子都快摔歪了的應天撣了撣身上的灰塵,湊上前來,後來發生的事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他萬萬沒想到這世上竟有人能在禦劍之術上將那老頭駁斥得啞口無言,最終隻能羞愧而去。
“認識一下,我是應天,朝中的三皇子。”
“段明淵。”
短暫的握手,也讓圍觀者全都記住了這個名字。
段明淵,雲海書院的老師,卻對禦劍之術有著超越常人的理解,當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信息湊到了一起,稍稍有眼力見的人都能料想到這場即將到來的王位之爭,恐怕會徒增許多變故。
想必此人就是在幕後助長公主擊退二皇子的神秘人。
“我有一事好奇,剛才明淵老師提到我們所有人都有著同等的天賦,隻因性格不同,導致了在劍路上也會有所差異,那麼你覺得像我這樣的人,劍路又該如何呢?”
這無疑是一個刁鑽的問題,刁鑽到連他應天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他從未對劍術課產生過興趣,在他看來,那不過已經被證明失敗了老古董,所以每當遇到有人吹噓禦劍之術時,他就發自內心地覺得不痛快。
倘若禦劍之術真有吹噓得那麼神乎其神,當時的人們便不會輸掉場戰爭,朝中不會存在,他們也不會變成公司的棋子。
但在聽了段明淵方才那一番論劍時,他覺得也許眼前之人真的能解答他的疑惑。
“你適合旗艦的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