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頭鷹又一次拿起了相機,他屏住了呼吸,記錄下了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幕。
已轉變完全的感染者們一擁而上,直到他們仿佛邁過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下一刻,他們身上的機械部分正在迅速衰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回了曾經的血肉之軀。
一擁而上的動作停了下來,臉上凶狠的表情也轉變成了困惑與不解。
他們跌坐在地上,望著自己恢複如初的雙手,還有那些緊挨著他們的患者們,他們依稀記得他們曾被血肉詛咒奪走了意識,變成了被機械驅動的怪物。
可是……
血肉詛咒明明沒有治愈的可能性!
貓頭鷹看著自己曾被小鎮居民劃傷的胳膊,就如其他所有人一樣,機械也轉變回了血肉,這讓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相機的觸感。
堅硬的質地,表麵是溫熱的,因為他的手心滲出了汗水。
他還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眼前這個被視作“宇宙最危險的男人”在看見了恢複了血肉之軀的人們之後,便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他看起來並不打算向地上這些迷茫錯愕的人解釋,向人們宣告他剛才拯救了他們,將奇跡平等地賦予了每一個人。
貓頭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段明淵使用了名為“結界”的力量。
他追上段明淵的腳步,才發現原本被封死的隔離門破開了可供一人通過的缺口。
“段明淵先生!”
貓頭鷹追了上去,可當相機對準段明淵時,屏幕上隻剩下了一片雪花。
他已經無暇去分析這突如其來的電磁乾擾又是何種能力,眼前停下腳步的男人,讓貓頭鷹突然間產生了一個念頭——似乎隻要對方願意,就能實現任何不可思議的奇跡。
“你就這麼離開了?”
“不然呢?”
“你應該告訴他們你剛才救了他們所有人,這是多麼了不得的奇跡!”
貓頭鷹激動地說道,他在隔離區待了一整夜,知道了血肉詛咒是一場令人絕望的瘟疫,患上這種病症的人終究會完成轉化,這漫長的過程要比任何災難都摧殘人的心智。
沒有被治愈的可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會一點點地變成機械,直到思緒也被絕望占據。
門背後的重症患者們就是第一批被拋棄的人。
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貓頭鷹很清楚如果換做任何人完成了剛才的壯舉,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大肆宣傳,讓自己的名聲傳遍整個宇宙,這會為他帶來無以計數的支持者,甚至隻要宣傳得當,“大魔王”也能變成“救世主”。
事實上大多數人都不認識段明淵,不了解誒這個人的底細,隻能從網絡上搜索到的碎片化的信息來拚湊出一個模糊的剪影。
但這就是如今的宇宙。
一個做了三分,就要說出十分的時代。
貓頭鷹從未想過最後出現在重症隔離區的人會是段明淵,又或者即使他真帶來了奇跡,也是出於強烈的政治意圖。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段明淵說道。
將人類與機械相互轉化的前提,是他對雙方足夠了解,為此他整個下午都待在機巧王座裡,了解血肉詛咒、機巧能量,還有這個星球上的一切。
“隻是這樣?”
即使手中的相機受到了強烈的電磁乾擾,貓頭鷹還是出於職業習慣將鏡頭對準了段明淵,他們此刻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至關重要,會在未來的宇宙間引起強烈的反響。
也許段明淵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
這是從“大魔王”轉變成“救世主”絕佳的機會!
在經曆了血肉詛咒之後,貓頭鷹也改變了策略,他已經找到了更勁爆性的新聞——這年頭有什麼比從魔王到救世主更絕妙的反轉呢?
至於報社主編的交待則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貓頭鷹決定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正在見證某種前所未有的曆史進程,他確信自己此刻就身處這浪潮之間。
“隻是這樣。”
段明淵的語氣依舊平淡,他並不理解貓頭鷹為什麼變得如此激動。
“不,不能是這樣!”貓頭鷹提高了語調,說道,“如果現在需要伱對機巧星和宇宙的人們說上一句話,你會說些什麼?這很重要,不止關乎到你一個人。”
他在心裡祈禱,祈禱段明淵不要再次進入廢話大師的狀態。
段明淵若有所思,隨即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在王庭裡知曉了上一任首席醫師的故事,了解到玲瓏的一生都在與血肉詛咒抗爭,也似乎理解她被推上刑場時那一番話的含義。
即使玲瓏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依舊沒能找到破解血肉詛咒的手段,但她所做的一切並非沒有意義。
在時刻39年後,她所有的研究成果,對一位遠道而來的訪客帶來了許多啟示。
所以段明淵並不認為所有功勳都將歸於自己,他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想到這裡,他開口說道,“大秘寶,是真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