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楚維陽這般姿態,原地裡,謝成瓊臉上的笑意更盛,隱隱約約之間,不見了那些許的哀傷與悲慟,愈見了些釋然和灑脫。
她連連擺了擺手,等楚維陽又直起身子來之後,方才靜靜地開口說道。
「我也不知三洞他當初都是怎麼給你傳授的劍道義理,想來該是與你說過大略的模樣輪廓,你便應該知曉,包括劍宗法門在內,許多玄家道**訣,皆以開天法門為證道最高!
知曉了這一層,你就能明白,緣何截雲一脈會蘊養有這麼一道靈物在鎮魔窟中,便是希冀以混煉罡煞的靈物為引,以某一人的證道為過程,化雲罡劍法為混煉罡煞陰陽的開天法。
再明白了這一點,你就該知曉,為何靈物落到你手上之後,也沒見得截雲一脈的老梆子們真個急成什麼樣,遂也教你能一路奔逃到道城來,蓋因為對他們而言,結果比過程重要。
誰拿到的靈物,誰修行的劍法,誰走上的證道之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人在這個過程裡,因著靈物的牽引,真正走出截雲一脈困頓萬古的路,凝練出那部開天的劍經!
所以,你若是真個因為心中的恨意,覺得走上這條路,就能斷絕他們的妄念,才真個是中了他們的算計,一部開天劍經是能夠囊括萬象包容諸法的,裡麵的證道機緣不計其數。」
這是一層極淺的窗戶紙,可是在沒有捅破之前,任是教楚維陽怎麼樣的觀瞧,都隻能是如水中觀月霧裡看花一般,儘都瞧見的是朦朧輪廓。
直至此刻,當謝成瓊將這些儘都宣之於口的閃瞬間,忽地,像是有一道雷霆轟隆炸響在楚維陽的心神之中。
洪鐘大呂一般的煌煌道音教他在這閃瞬間幾乎再也無法繼續思索甚麼。
隻有無窮無儘的震撼與極儘複雜的喟歎,像是潮起潮落一般,反複的衝刷著他的心神。
良久之後,他方才從這樣莫名的震撼之中清醒過來。
「所以說,七師叔,教我因著恨意踏上截雲一脈的劍法修行路,本也是他們算計之中的一部分?」
謝成瓊靜靜地頷首,神情之中稍見柔和,更多的卻是那篤定的神色。
「正是如此,說來彆家也辦不出這樣的事情來,非得是截雲一脈,當年劍宗開宗立派的時候,截雲一脈就差一點成了鎮教開天的法統,可差了那一點兒,竟像是一口氣泄去了萬裡汪洋,往後萬古的歲月,截雲劍法竟再也沒有成為開天劍經的機緣。
愈是得不到,愈是成不就,也就愈教人心中妄念叢生,隻成就開天劍經這件事情本身,就折磨著一代又一代的截雲一脈劍修,如是環境裡生長起來的修士,隻有更偏執更瘋魔,便罕有正常人在了,莫說是這樣算計你,如果有必要,他們甚至可以將頭低到泥濘中去!
隻要萬古的執念能夠在此代消解,隻要開天的劍經能夠成就出來,對於他們而言,便是最緊要的事情,而因著開宗立派時的那番陰差陽錯,又教此脈修士深信因果命數之說,一朝鎮魔窟崩塌,靈物走脫,你因此奔逃了去,卻也跳進了因果中來,他們遂認定了你。」
聽得此言時,楚維陽倒沒有剛剛時的反應那樣的劇烈,可一想到一眾劍宗瘋子發著癲似的觀瞧著自己,觀瞧著自己在劍道上的前路,楚維陽便隻覺得眼前一黑,頓生出些眩暈感覺來。
愈是深想,楚維陽就愈是後怕。
倘若沒有遇到謝成瓊,真個因為恨意走上早先自己設想的那條路,到頭來一路奔波,許是儘頭時反而要給仇人做嫁衣!
可一念及此,楚維陽忽然又無可奈何起來。
「師叔,難不成這樣看,我的劍道前路便止步於四時劍二十四正劍意了麼?倒不是說晚輩在劍法上麵有多麼狂妄的想法,隻是
苦也吃了、難也經了,舍了命得來小半靈物,倘若隻桎梏在下一步教人不得寸進,生是太憋悶了些,教人好不甘心!」
聞聽楚維陽這般說,終於,方見謝成瓊極純粹的笑了起來。
「師叔為你來指點劍道,怎麼可能隻為你添堵呢,自然還有一番說法,教你撥雲見霧!咱們先說第一樁事情,《四時劍》乃是劍宗根基法,能接續諸部劍經,是也不是?」
聞聽此言,楚維陽自是靜靜地點頭。
「是。」
謝成瓊遂又說道。
「乾元劍宗之中,道法意蘊最近乎於截雲一脈劍法的,乃是承乾一脈,細節上有所不同,但二者法門儘都是以雲罡為源,不過承乾一脈已有了天海同色的意蘊,比截雲一脈多走了半步,可到底還未成開天劍經;再者說來,三洞昔年遭難,我說是承乾一脈負他,你信也不信?」
聞聽此言,楚維陽迎著謝成瓊的目光,點頭如搗蒜。
「信!自然是深信不疑!」
於是,謝成瓊笑了笑,又開口說道。
「你一身劍法,儘都是傳續自三洞,我說你身上有半點承乾一脈法統因果,你覺得合適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