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遠遠地,能夠洞見海岸線,但又沒有那樣抵近的地方。
也正是這狹長的廝殺血戰的戰場上,最為靠近外海方向的邊沿處。
某一瞬間,一道若有若無的靈光倏忽間顯現,忽地,一個身披乾坤法袍的清瘦少年,便那樣兀自顯照在了厚重兼且迷蒙的血霧裡麵。
或許是因為立身的過分偏僻的緣故,道人身周的霧靄雨幕之中的血色已經十分淡薄,看去時,原本屬於水汽的厚重灰黑色更重些。
而同自己那若有若無的遁光一脈相承的,則是道人那更為晦暗的修為氣機。
此刻他立身在那裡,卻渾似是立身在甚麼虛無縹緲的形而上的概念之中,進而將一道朦朧模糊的身形輪廓映照在現世一般。
錯非是道人的腦後懸照有朦朧的一輪同樣若有若無的光暈,隻怕是連其人本身的丹胎境界修為,都要被人忽略了去。
自始至終,極儘的悄無聲息。
而這樣的悄無聲息,落在這厚重的血霧,落在這狹長的厚重血霧覆蓋的戰場之中交替湧現的斑斕霞光裡麵,則是毫無起眼的變化。
一個部族全部後嗣血裔的隕滅,一位驚世天驕與蓋世妖孽的含恨而終,乃至於一位金丹境界級數的大妖,甚至是大教長老的凋亡,在這片血腥的戰場之中都已經變成了頻繁會發生的事情。
沒有人會在意一個丹胎境界的修士在這片戰場的驟然現身或者驟然隱沒。
而立身在這樣淡薄的血霧之中,楚維陽也很是滿意這種無人打攪的處境與詭異的安寧,渾似是這方天地間的一切喧鬨、廝殺,一切聲嘶力竭之中竭儘全力的掙紮,都與楚維陽渾無有半點乾係。
詭異的鬨中取靜。
但楚維陽準備將這種詭異的寧靜打破,用自己的方式。
四下裡打量了一下,霎時間,九疊符篆回環層層嵌套,無上瞳術洞徹迷霧,進而,將這片戰場的最新變化儘皆收入眼底之後,楚維陽複又悄無聲息的將自己的身形往更貼近外海的方向稍稍挪移了分毫。
下一瞬間,楚維陽將原本便已經擎舉著的五蘊天羅法傘更稍稍揚起,緊接著,伴隨著手腕上緩緩地迸發力勁,法傘被楚維陽稍稍擰動,傘沿割裂開來迷蒙的層層雨幕,將一切的霧靄儘皆隔絕在了楚維陽的身周之外。
緊接著,這電光石火之間,《天人五衰神通》經篇的每一枚珠璣文字儘皆湧現在了楚維陽的心神之中。
最後一遍的回顧過程裡,楚維陽體內海量繁浩的五行毒煞法力在這一刻儘皆灌湧入了五蘊天羅法傘之中。
以五瘟通五毒。
那猙獰邪異的妖形輪廓一閃而逝的同時,純粹的斑斕靈光徜徉在五蘊天羅法傘之中,尤其是在傘麵上,教原本柔軟的蛟龍皮在頃刻間顯照出層層回環交疊著的玄金二色龍鱗。
仔細看去時,那層層疊疊的玄金二色龍鱗的縫隙之中,伴隨著楚維陽略顯得生疏的將術法運轉開來,一道道斑斕的五色靈光相繼湧現。
不過,倘若觀察的再細微些,便會清楚的洞見到,那龍鱗的縫隙裡流淌的,實則不是五色,而是十色,隻是那陰陽與五行交織,每一色儘皆是一種亮色與一種暗色相互融合而成。
這實則也是《天人五衰神通》的奧妙所在,所謂天人五衰者,細細分來,依循天、人之變化,又分為大、小五衰。
所謂小五衰者:樂聲不起、身光忽滅、浴水著身、著境不舍、眼目數瞬。
所謂樂聲不起者,是為身受毒煞時,喪儘聽覺,甚麼樣的感應儘皆消弭在思感與念頭之中,一切先機儘失。
所謂身光忽滅者,是為身受毒煞時,通身法力銷蝕黯滅,反向混同著毒煞法力腐蝕去自身道法的根基與靈韻,是以靈光不顯。
所謂浴水著身者,是為身受毒煞時,難起靈光飛遁,此身混同毒煞為世上諸氣之濁,再難有輕靈變化,連水光都無法避開。
所謂著境不舍者,是為身受毒煞時,一切道途前輪儘皆斷絕,再無有甚麼搏命之法能超卓去當前修為,並且隨著氣機的頹靡,寶藥丹漿也難以有所恢複。
所謂眼目數瞬者,是為身受毒煞時,縱一雙法眼難以洞見真相,目不視物,更有諸迷叢生,使心魔煥發,如夢幻泡影一般的景象紛繁湧現,亂人心神。
而所謂大五衰者:衣服垢穢、頭上華萎、腋下流汗、身體臭穢、不樂本座。
所謂衣服垢穢者,是為身受毒煞時,道法所凝練之天衣法袍潰滅,意為自身道法根基失之圓融相諧,受毒煞所侵,恒久有缺以為道傷。
所謂頭上華萎者,是為身受毒煞時,縱光暈鏡輪,皆儘黯滅,絕人身周天經絡與天地寰宇萬象之通感如絕天地通,是以四肢百骸周天經絡崩滅如一界崩滅。
所謂腋下流汗者,是為身受毒煞時,凡所通泰處反受其累,用術則術不顯,煉法則法不昌,演道則道不明,更有道法反噬,後發先至,為毒煞侵害之前驅。
所謂身體臭穢者,是為身受毒煞時,肉身氣血受創,自根骨血髓處腐蝕糜爛,及至氣血不暢,乃至於頓失血色,麵露紫青時,已然病入膏肓之相,為渡世法舟之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