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芳菲苑中差人過來，張姨娘親自起身走到院門相迎。見來的是芳菲苑的跑腿小廝，張姨娘一時沒反應過來“可是大小姐出了什麼事？”
元曦搖搖頭“不是，大小姐命我將此物送過來，說是昨日姨娘落在芳菲苑的。”
張姨娘接過盒子打開，愣了愣，又摸了摸耳垂“好，你將東西放下吧。”
元曦見她神色有異，又追問一句“姨娘，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了，這是她昨夜從秋雅居拿走的耳飾，特意放在秦菱的鏡奩裡，為的就是今日光明正大跑一趟秋雅居，問出想問的話。
因為她不想再呆在秦府了，她還想回客棧找人。
“姨娘可是有什麼想傳達給大小姐的嗎？”見她麵色猶豫，元曦主動詢問。
張姨娘想著能讓她過來一趟，這小廝應當是信得過的，便使了個眼色，將丫鬟屏退左右。
“我昨日並未帶這耳墜子到芳菲苑，這真的是大小姐拿過來的？你讓大小姐注意堤防可彆讓賊著了道。”
張姨娘見對麵小廝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不妙的預感，又重複道“是大小姐讓你來的？”
“是大小姐讓我來的。”元曦肯定地說道。
張姨娘鬆了口氣。
“但是我也有東西給姨娘。”
元曦拿出一盞花燈遞給張姨娘。張姨娘神色有些疑惑“這是？”
“這是我前幾日在池塘邊撿到的。”元曦又拿出其中一張生辰八字，“還有這個。”
張姨娘瞬間臉色慘白，但嘴上還是說道“你怕是找錯人了，我不認得此物。”
對麵站著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但張姨娘卻感受到莫名的壓力，額上微微滲出些汗。
“張姨娘不必緊張，我不是來找麻煩的，隻是想同你說一件事。”元曦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不對，應當喚你崔宜軒，崔姨娘。”
張姨娘許是緩下了情緒，臉色稍稍好些“你喚錯了，我並不是什麼崔姨娘，你認錯了。”
元曦皺了皺眉，語氣中帶了些不耐煩“我不需要你承認，我並沒有惡意，不是我要找你，是你家人要找你。崔宜軒，是你兄長阿鬆和嫂子芸娘讓我來找你的。”
張姨娘怔愣地微張著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她原以為這少年是查到她的身世，那她不認也沒什麼所謂，但若她真的是兄嫂委托來的……不對，兄嫂早就過世了。
想到此處，張姨娘又換了一副疑惑的神色，像是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
元曦知她在想什麼，也不想過多解釋，隻是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可以見到鬼魂。你哥和你嫂子，讓我轉達一句話給你的侄女崔庭芳，你若不認，我可就直接去找她了。”
但是她嫌麻煩，於是又補了一句“若是被秦刺史知道你們害死了他的嫡女，還妄圖取而代之，不知他會如何作想，秦夫人又要如何對你們？”
“不要！不是的，我們沒有！”張姨娘驚慌失措，不，應當喚她崔宜軒。
她大口喘著粗氣，抬頭看著站得筆直的玉麵少年，眼神中卻充滿恐懼，宛如麵前的是來自地獄的惡鬼，隨口一句話便能把她們姑侄拉入深淵。
元曦卻麵無表情看著她，並不說話。
崔宜軒緩了緩心神“我們沒有殺秦菱，秦菱是病死的，我們真的沒有殺她。”
元曦挑了挑眉，卻沒說相信還是不信。
崔宜軒又接著往下說“我來秦府本就是為了養活自己和我那可憐的侄女芳兒，我雖賣身為奴，我卻不想她也走這條抬不起頭的路，因此一直將她養在外麵，還尋了嬤嬤陪她一同住。先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她也知芳兒的事，一直幫著接濟我們。”
說著便流下了兩行清淚，崔宜軒便停了聲拭淚。
“然後你們把她女兒殺死。”元曦冷冷說道。
“我們沒有，我們沒有！要說多少次你才能相信我！”崔宜軒崩潰大吼，語氣中還隱隱透著怒氣。
“先夫人對我恩重如山，誰知她生下大小姐時竟難產而死，臨終前她托付我讓我照顧好大小姐。可是我，可是我……”崔宜軒哭咽道，“我隻是一個下人，大小姐還小，我隻能暗地裡派人照顧她，並不敢像真的母親一樣待她，我不配！可不知怎麼的，後來她同老爺吵了一架，便被送到了山上。”
“當時我隻覺天昏地暗，大小姐身體本就羸弱，那山上冬冷夏熱，怎住得好？可是老爺下了命令，一切已成定局。我隻好到處問人，最後隻有雪青願意上山伺候大小姐。雪青是我們鄰村的孩子，父母也早已不在了。”
雪青竟也是舊識？難怪。
“那崔庭芳是如何偷天換日的？”
崔宜軒苦笑一聲“小兄弟也不必如此陰陽怪氣，非是我們想代替大小姐。說起來也是芳兒命苦，照料她的嬤嬤在一個冬天生了風寒以後再也沒醒過來，我本想接她到府裡，誰知雪青卻說大小姐身體越來越差，需要多個人照料，我便讓芳兒住在山腳下，方便互相照應。”
她深深歎了一口氣，繼續說“再後來，我突然收到了大小姐病危的消息，便讓芳兒去給大小姐尋大夫，怎知也沒趕上……大小姐便這樣悄無聲息地沒了。”
“再後來，秦府收到了選秀的消息，本來這也與我們無甚關係。沒想雪青卻給我來了信，說大小姐臨終前希望芳兒代替她回府。”
崔宜軒咬了咬牙，眼神中帶了些堅決“我便心生一計，運作了一番，讓府中上下都記起還有個大小姐，好讓芳兒李代桃僵進宮。這是最接近權勢的一次機會了，我們苟延殘喘這麼多年，不圖什麼飛黃騰達過上好日子，隻想抓住機會往上爬，把當年芙蓉村的血案一一查清，讓仇人血債血償。”
元曦靜靜聽著她的訴說，莫名想起早上肖婆子提起的搶粥的事，現下倒是能看得出來了。
“這兩個還給你，不要落人口舌了。”元曦遞出昨夜撿回來的耳飾。
崔宜軒看了一眼便擺擺手“小兄弟，這當真不是我的。”
元曦眉心跳了跳，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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