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柔!”楊阿姨沿著後院的小路邊走邊喊。
夜風刺骨,身後的主樓大廳已經被大火燒去了一大半,小院子裡的花草和池塘被衝天的火光照得透亮。
楊阿姨此刻的心情很複雜,既害怕又擔心。
她在夏家待了三十多年,照顧這位夏家的大小姐也已經十多年了。
從北方到南方,她早就不再是當年窈窕的少女,身材慢慢走形,臉上的皺紋也平添了不少,她不曾結婚也沒有孩子,早就將夏薔柔視為己出。
她不喜歡夏素月,雖然名義上來講,夏素月算得上是她的老板,但她覺得作為一個父親,夏素月並沒有多愛自己的女兒。
可這個傻乎乎的孩子還總覺得自己的爸爸真的是有很重要的工作,每年收到寄來的生日禮物,夏薔柔總是會先呼嚕嚕地開心一陣,然後又有些失望地扔到角落裡。
這孩子從不在她麵前提起夏素月,在她麵前也永遠是副開心果的模樣。
下午放學到家,夏薔柔會開心地扔掉書包,朝她飛撲過去給一個擁抱大喊“我回來啦!”
夏薔柔愛吃她親手做的飯菜,有時候忙碌了一整天,這孩子雖然嘴上不說什麼,卻都看在眼裡,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抱著枕頭跑去她的房間為她按摩肩膀手腳。
但在那些推開她房門的瞬間,給她梳理長發時的鏡子前,後院裡明月當空的屋簷下,楊阿姨總是會不經意地注意到女孩眼角流露出的眼神,藏著一種落寞。
夏薔柔對自己母親的記憶並不多,她知道這孩子是想爸爸了。
可她也沒辦法,隻能抱抱夏薔柔說薔柔明天想吃什麼呀?我趕早去買。
她也知道夏家深處藏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秘密,隻是她無權過問,也不感興趣。
說到底她隻是個普通人而已,在她的心裡,隻要夏薔柔這個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姑娘,能夠快快樂樂成長就足夠了。
舒窈山莊離那個秘密的中心也很遠,每年她都會為夏薔柔量身高,然後在白牆上劃下記號。
這孩子十一歲那年長得飛快,一下子就比她高了。
她很享受這樣平淡的生活。
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這種平淡的生活會被打破。
夏素月有時候好幾年不來一次,但來了就出問題。
楊阿姨皺起眉,心裡默默地埋怨,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後院的泥濘裡。
大廳的混亂來得太突然了,她還沒來得及見到夏薔柔就被胡亂的人流衝散,魚一樣的怪物又四處橫行,她隻能帶著一堆在後廚工作的孩子們躲到相對安全的地方。
前不久西樓的方向發生了一場爆炸,爆炸聲後一片寂靜。
她實在放心不下,大著膽子悄悄把門隙開了一條縫,想著大概安全了,就跑出來想看看那孩子有沒有在後院裡。
她當然怕那些怪物,但是她更怕夏薔柔有什麼三長兩短。
寂靜間她忽然聽到一陣輕輕的呼吸聲,是那間小柴房裡傳來的。
楊阿姨心中一動,加快了腳步,她輕輕推開柴房的門。
夏薔柔蜷縮著躺在角落裡,雙目輕閉。
她的身上蓋著一堆乾草保暖,可能是帶她來這裡的人怕她著涼。
房裡的地板被砸壞了,底下廢棄的通風管道敞開著。
楊阿姨沒有管,隻是瞥了一眼,便趕緊走過去確認夏薔柔的狀況。
她輕輕地蹲下來,心中既緊張又擔憂。
當手指感覺到夏薔柔鼻尖那股輕柔的氣息時,她那顆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
熱淚湧出眼眶,她俯身把熟睡中的孩子抱進了自己的懷裡。
“楊姨”夏薔柔微微睜開了雙眼,口中含糊不清,“我做了好長的夢。”
“沒事了孩子,楊姨在呢,楊姨在。”
眼淚劃過她已經有些老態的臉龐,她埋下頭想好好看看這個讓她牽掛不下的孩子。
可她愣住了,乾涸的淚痕掛在臉上。
夏薔柔迷離的眼裡不再是從前的深色瞳孔。
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緋紅。
那緋紅之後,一種奇怪複雜的環紋仿佛映射在眼底一般緩緩轉動。
可怖的躁動從柴房外傳來。
楊阿姨心中一陣恐慌,那些怪物果然還沒死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