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國庫空虛、民生凋敝的問題,我知你肩上擔子沉重,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眼下隻能開源節流,多擠出一些錢貨物資來。”
趙浚聞言,臉色稍緩,躬身道:“王上英明,臣定當竭儘全力,以解國家燃眉之急。”
南誾也適時補充道:“王上,和談之事,臣願親自前往明軍,表達求和之誠意,並儘力爭取對我方有利的條件。”
李成桂微微點頭,對南誾的勇氣表示讚賞:“卿此行責任重大,務必小心謹慎。”
而很快,在府邸裡的金士衡,也見到了自己的遠房表弟。
“你來作甚?”
金士衡的聲音裡帶著幾分警覺,還有不耐。
他抬頭望向不請自來的遠房表弟,眉頭緊鎖。
表弟的臉上掛著幾分討好的笑容,躬身行禮後,緩緩說道:“長兄,我此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金士衡聞言,眼神微動,屏退了家人,示意表弟坐下細說。
他雖知表弟平日裡遊手好閒,但人脈也頗為豐富,在這關鍵時刻來訪,恐怕確有重要的事情。
“如今開京局勢動蕩,你我身為安東金氏之後,自當為家族的未來籌謀。”
表弟坐下後,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長兄,你也知道,自李成桂登基以來,貴族們多有不滿,我聽說,他們已經開始聯絡了,私下裡正在密謀推翻李成桂,重振王氏。”
金士衡聞言,心中一驚,麵上卻不露聲色,隻是淡淡地問道:“哦?那他們可曾聯係過你?”
表弟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我雖未直接參與,但消息靈通,自然通過好友知道一些內情。”
“長兄,你雖身居高位,實則與李成桂並非一心,如今正是你我聯手,為家族謀取更大利益的好時機。”
金士衡沉默片刻,心中權衡利弊,他確實對李成桂的某些決策不滿,但為了家族利益,他不得不隱忍,如今表弟的話,無疑觸動了他心中的那根弦。
但是就看對方這樣子,金士衡怎麼都覺得不靠譜。
隻不過,因為改弦更張投了李成桂,加上很多舊貴族都被殺了,剩下的都是阿貓阿狗,所以金士衡也跟那些人斷了聯係。
眼下明軍肯定是要南下的,李成桂政權朝不保夕,金士衡也要給自己和家族找後路了。
“你是說,讓我與他們合作?”金士衡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謹慎。
表弟連忙點頭:“正是如此,長兄。你隻需在關鍵時刻給予他們一些支持,待到時機成熟,我們安東金氏便可趁機崛起,重振家族輝煌。”
金士衡沉吟片刻,最終緩緩說道:“此事關係重大,我需仔細考慮。你且先回去,待我有了決定,自會派人通知你。”
表弟見狀,知趣地站起身,再次躬身行禮後,緩緩退出了房間。
金士衡則獨自坐在昏暗的燭光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另一頭,南誾也來明軍這裡請求和談了。
藍玉作為大軍主帥,自然不可能見他,所以朱雄英親自接見了他。
朱雄英端坐在營帳之中,眼神銳利地審視著麵前這位高麗使臣。
“使者遠道而來,所為何事?”朱雄英的聲音不高,看起來對於這次和談的興趣也不大。
南誾躬身行禮,態度謙卑卻又不失風度:“回稟吳王殿下,國王特遣下臣前來,意在表達高麗對大明之敬意,並請求與大明進行和談,以解兩國兵戎相見之困局。”
朱雄英微微點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和談?倒是個不錯的選擇。隻是,不知貴國對於和談有何具體條件或提議?”
南誾聞言,緩緩說道:“我國王上願意承認大明宗主國地位,每年進貢方物,並承諾不再侵犯大明邊境。同時,希望大明能撤軍,並恢複兩國之間的友好往來。”
這就純屬放屁了。
先不說大明壓根就沒有和談的必要,就單說,哪怕退一萬步真的要和談,是這麼談的嗎?
不要割地的嗎?不要賠款的嗎?不要李成桂退位的嗎?不要各種嚴苛條件的嗎?
要是大明被這麼打發了,那跟隋煬帝征高句麗有什麼區彆?
朱雄英聽後,嘴角的笑意更甚,但眼中卻閃過一絲精光:“使者的提議倒是有意思,但本王以為,和談不僅僅是止戰這麼簡單。你們需對李成桂過往的行為做出明確解釋,以下犯上篡國作亂是怎麼回事?屠戮王室是怎麼回事?此外,對於新王,哦,你們還叫‘恭讓王世子’的問題,大明亦需參與其中,要看著新王在開京重新舉行即位儀式的。”
南誾心中一凜,知道這些條件遠比預想的要苛刻,但他也明白,此時的高麗已無力再戰,唯有通過和談的手段方能延緩戰爭的到來,繼而保全國家。
於是,南誾強作鎮定,繼續說道:“殿下所言極是,賠償與保證自然不在話下,至於恭讓王世子,我國王上亦願意與大明共同商討安置事宜。”
嗯,雙方親切友好的交流了一下,最後的結果是你講你的,我講我的,雞同鴨講。
見對方這些問題根本退不了,朱雄英點了點頭,話鋒一轉,漫無目的地繼續閒扯,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除此之外,本王還希望高麗能開放部分港口,允許大明商賈自由貿易,以此促進兩國經濟交流,加深彼此間的了解互信。”
這就是他個人比較看重的事情了。
不過,今天壓根就沒打算談出什麼來,南誾是來以和談作為緩兵之計的,而朱雄英則是打算通過對方的底線,來窺探一下現在李成桂一方的處境,到底困難到了何種地步。
南誾聞言,眉頭微皺,這一要求無疑觸及了高麗的經濟命脈,要是放在平時,那是根本沒得談的,但眼下是什麼局麵?而且,他剛剛把朱雄英的上個話題給回避了開來,他知道此時已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將軍的提議,下臣將如實稟報王上,儘力促成此事。”
“哈哈,使者倒是費心了。”
麵對朱雄英大笑著的陰陽怪氣,南誾站在朱雄英麵前,心中忐忑不安......要是繼續這麼聊下去,連緩兵之計都做不到了。
所以,他趕緊拋出了一些新東西。
不過,南誾也深知雙方立場觀點截然不同,對於高麗來講所謂的退步,或許這些即將提出的條件對於高傲的大明來說,也是一種難以接受的妥協,但為了高麗的存續,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一步,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
“殿下,我國國王出於對兩國長久和平的願望,特提出以下和談條件,望殿下垂聽。其一,鑒於雙方目前的軍事實力與地理分布,我王願意割地求和,以某條界河為界,北歸高麗,南屬大明,雙方各自治理,互不乾涉......哪怕這裡還不在明軍占領的範圍內也可以;其二,高麗希望保留國王現在的地位,但願意為此付出重大代價,包括支付巨額賠款,以補償大明因戰爭所遭受的一切損失;其三,高麗可與大明稱爺孫之國,以求上國饒恕。”
說實在的,跟之前那些完全不著調的東西相比,南誾帶來的這三個條件,可以說是挺有求和的誠意了。
割地,那就是永久把土地割給大明,這是琢磨著大明從安南劃走了一塊肥沃的土地,所以覺得能靠這個條件賄賂大明。
而賠錢就不用說了,隻要能和談,賠錢算什麼?百姓刮不出來油水,那就直接把所有的舊貴族都給抄家!隻要能讓李成桂在高麗的統治繼續下去,他什麼都願意做。
至於所謂的“爺孫之國”,就有點搞笑了。
曆史上確實有“兄弟之國”、“叔侄之國”之類的。
比如北宋曆史上著名的《澶淵之盟》,宋真宗景德二年,這份合約正式簽定時,遼國君主雖是耶律隆緒但實際上是蕭太後執政,所以合約規定真宗以蕭太後為叔母,認年紀比自己小的耶律隆緒為義弟,還是基本顯示了平等原則,不存在哪一方更吃虧的問題......而宋真宗駕崩後,宋朝報喪的使節來到遼國,遼聖宗耶律隆緒帶著他的後宮妃嬪為便宜哥哥舉哀,當眾痛哭不已,而新即位的宋仁宗趙禎也認耶律隆緒為叔父,十年後遼聖宗駕崩,新帝遼興宗耶律宗真又以宋仁宗為兄長,再過了二十年,遼道宗耶律洪基繼承了駕崩的父皇興宗之位,認宋仁宗為伯父。
嗯,挺公平的,誰家皇帝年長誰占輩分的便宜,宋朝也沒虧。
而到了南宋《紹興和議》的時候,完顏構向金稱臣,自稱“世世子孫,謹守臣節”,每年輸納歲貢,至於《隆興和議》的時候,雙方就不是宗主國和藩屬國之間的關係了,改成了規定南宋皇帝對金朝皇帝不再稱臣,改稱侄皇帝,金宋雙方由原來的“君臣之國”改為“叔侄之國”,時年62歲的趙昚要在國書中稱呼比自己小41歲,剛剛年僅21歲的金章宗為叔父。
當然了,雖然虧了麵子,但大宋還是討到了實際上的便宜,那就是之前每年要交的歲貢數量由原來的銀絹各25萬減為各20萬。
但是這個所謂的“爺孫之國”......
咋的,你李成桂要跟我一個輩分是吧?不過,李成桂如此能屈能伸,倒也不愧是一代梟雄,這也讓朱雄英更加警惕了起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對於李成桂這個人,他越是低姿態,那就越要警惕。
朱雄英聽後,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目光直視南誾:“使者,你似乎忘記了,我大明王師本就是順天討逆,並非是為了高麗的割地賠款而來,而如今亦是在決戰中大獲全勝,此時士氣正盛,占據絕對優勢,你所謂的南北分治、保留王位,不過是在絕望中的掙紮罷了。”
朱雄英的語氣逐漸嚴厲起來,他站起身來,背著手在營帳內踱步,繼續說道:“大明身為宗主國,不畏懼任何藩屬國作亂,更不屑於通過妥協來換取什麼一時的安寧,高麗若想真正求得和平,就必須認清現實,徹底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割地賠款,不過是戰爭失敗的必然結果,而若真心求和,就該拿出更多的誠意,而非這些自欺欺人的條件。”
南誾聞言,臉色煞白,他知道這場和談已經岌岌可危,雙方幾乎就要談崩,但他仍不甘心,試圖做最後的努力:“殿下,這些條件實乃我國王上在深思熟慮後提出的,高麗唯有通過和談方能保全國家與百姓,望殿下能體諒高麗的苦衷,給予一線生機。”
朱雄英停下腳步,目光冷峻地望著南誾,半晌後,緩緩說道:“使者,我敬重你的勇氣,但和談並非兒戲,也不存在誰體諒誰的問題,需要的是雙方都能接受的誠意......你回去告訴李成桂,大明不會接受這些條件,若他真有求和之心,就請重新考慮,提出更為切實可行的方案來吧。”
說完,朱雄英揮了揮手,示意南誾可以退下了。
南誾無奈,隻得躬身行禮,帶著滿心的沉重,匆匆退出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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